《肆》
大多数人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去了。早晨起来下楼的时候看到有几个旅客在退房，他们要离开了。那一年我们相遇与此，而一个转身或许就再也不会相见。再次回到房间，看到艳艳正在收拾行李，我问她是不是要走了。“不是，我要换一家住，这里的风格我不喜欢，总感觉冷冰冰的，像仓库一样。”你看，人与人之间总是有许多不同，我喜欢这里的一切，而同伴觉得冰冷的没有人情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接下来的旅程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一个人刷牙，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这成了我一个人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随心随性。既然如此，就去佛学院吧。据说，凡是走过五明佛学院大门的众生，都将在来世得以解脱，因为曾有六位高僧大德在此大门旁虹化而去。。。穿过大门就是五明佛学院的停车场了，所有自驾的游客或者县城佛学院往返的小面的都只能到这里止步。从此处往上大概还有4公里左右的路程才到达佛学院，就是小红房集聚区跟大经殿。有公交车可以搭乘，不着急的话可以慢慢沿着小路徒步而上。刚开始向上的山谷两侧，房子并不是绛红色，而是橘黄色。这些是藏民也是信徒居住的地方。每个小屋门前或者小小庭院里都种满了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室内飘荡着阵阵诵经声，声声入耳 。

转个湾，看到有藏族老人在雕刻玛尼石，也有给刻好的玛尼石涂上美丽的色彩。那一抹蓝色，只一眼就深深地吸引了我。我上前道一声：扎西德勒，然后询问老人需不需要我帮忙上色，我有足够的时间并不是只想体验一下拍拍照。被得到允许后开心极了，我赶忙把背包挂在旁边围栏的木桩上，挽起袖子就开工了。对于多少有一些绘画基础的我来说这并不是太难。只是身着藏袍显得有些不利索，右边的袖子不时的掉落。载我从县城下来的藏族师傅因为还没拉到客人回县城，就在这里瞎逛游。他看到我在帮忙上色，就走过来用藏语跟老人交谈。他叫金珠，有两颗大金牙，汉语讲得很好，于是充当起了翻译。我问他藏语里叔叔怎么说。“阿克。”他时不时的会帮阿克问一下关于我的情况，从哪里来，要待多久，叫什么等等。阿克还说我的藏服很好看，说我穿着藏服特别像一个藏族姑娘。以至于后来这里的那些面的师傅们看到我也就喊我藏族姑娘。

我们在阿克的指导下一笔一画的给刻好的玛尼石上色。颜料不能堆积，边缘要圆滑，颜色覆盖的厚度要尽量一样，不然会有深浅不一。。。阿克认真虔诚的跟我们讲着这些要点。高原的阳光很强烈，我用一条白色麻布围巾包裹住头部，以免晒伤。一笔一笔，修行有很多种方式，我希望这也是其中一种，用我全部的虔诚。转眼五个小时就过去了，总算给几块玛尼石上好了完整的颜色，看着自己一双黝黑发亮的手，内心无比充实与愉悦。阿克赞许的说：清暮不错，你涂的很好。我给美丽的玛尼石拍了几张照片，听阿克说这些完成后会运送到山上。中午阿克回家吃午饭，他喊我一起去，因不想去打扰就谢绝了。我想尽量多帮阿克完成一些，一直不想停歇。出来没有带干粮，此刻已是下午三点多，五个小时我只喝了一瓶水，这时才感觉又累又饿，嗓子干涩变得有些嘶哑，我起身与阿克道别。阿克问我可不可以把照片给他，我使劲点点头，我说明天会给他送过来。返回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匆匆解决了午饭。可能是蹲的太久了，膝盖、大腿有些疼痛，想着答应阿克把拍好的照片打印出来送给他，于是又走路去找照相馆。

藏区让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风中飞舞的经幡和刻着各种藏文的玛尼石了吧！在山间、路口、湖泊江畔、公路的两边，随处可见。时刻已经成为藏区最常见的艺术表达形式，成为藏族人独有的一种心灵语言，一字一石抑或六子一石，于是个个石块就有了灵性，图上五彩的颜色，再将其虔诚地放入玛尼堆中。“玛尼”石来自梵文佛经《六子真言经》“嗡玛尼巴美吽”的简称，因为在石头上刻有玛尼，因此得称呼为玛尼石。这六子大明咒的意思是：互换吉祥的手持如意莲花的菩萨，请您赐予我慈悲的加持！在藏地，石刻是藏族古文化遗产的瑰宝，也是我国雕塑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分为石窟造像、摩崖石刻及玛尼石刻三大类。这些石刻具有独特的风格，分布的范围也极其广泛。有人称藏地是一座没有围墙的石刻艺术馆和石头的图书馆一点不为过。
纵观浩若烟海的藏民族玛尼石刻，依其宗教意义大致分为佛菩萨与高僧大德的造像、本尊护法的造像、咒语警句、供敬品、忏悔与发愿、整章或段落的经书。最多的石刻就是家喻户晓的观音心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玛尼石了。
玛尼石大的有几米长，小的只有十几公分。一块小小的石头经过雕刻家的手就会变得不同凡响。除了雕刻经文，还有各种佛像和吉祥的图案，最后再涂上五彩的颜色，一块完整的玛尼石刻就完工了。

“玛尼堆”则是将刻好的各种经文或图像垒起来的石堆，也有不刻任何图紋的各种小石块堆成的石堆。随着人们不停地纹刻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玛尼石聚集起来，就成了玛尼堆或玛尼墙。
在原本普通的石头上，经过那些民间艺术家的妙手镌刻出的佛像栩栩如生：有的还将整套的佛经也完整地刻在很多石头上，甚至连经书的封面、封底都刻了出来，之后将这些石头的经书整齐的放在玛尼堆上，经文的那面则朝向人们可以看到的方向。因藏民族对佛教的虔诚信仰，无论是在广阔的草原上，还是偏僻的山沟里，人们都可以看到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玛尼堆。因为他们深信只要持之以恒地把日夜默念的观音心咒纹刻在石头上，这些石头就会有一种超自然的灵性，给他们带来吉祥。玛尼堆直接的意义在于祈福和消除灾殃，也可供人们礼拜作为转经礼拜的对境，尤其在远离城镇和寺院的乡野村寨，更成为人们精神生活不可或缺的所在。
在藏民族中，很多人的一生至少念诵了一亿遍以上的观音心咒，佛教中慈悲深广的精华深深融入在老百姓的血液之中，他们充满信仰过着知足少欲的生活，慈爱着每一个众生。
如果你有缘来到了藏地的雪域高原，见到了这些玛尼堆时，请一定记得转绕祈福，为今生来世创造一个吉祥的缘起。
今夜我捧着打印出来的照片，安然入睡。想着从这一刻起，我与色达终于有了一些联系。

炎热的阳光下，我穿着厚厚的藏袍独自前行。我喜欢身着一身藏袍自由自在的走在色达的大街小巷。尽管有些闷热，可这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像当地人一样去感受这里的一切。这个季节游客不是很多，县城的街道上没什么人，怀揣着打印好的照片疾步去乘车点。
远远看到前面有一些身着藏装的人围聚在一起，地上有一卷拖的长长的鞭炮。再看看右手边金马大酒店的院内，红红的地毯从大门口一直铺到酒店的门口，大门口升起的氢气球彩门龙凤呈祥，大红灯笼高高大红双喜高高挂起。靠近酒店门口的地方，高大的桑炉里燃起松柏枝，煨桑祭神祈福。藏区的重大活动都要“煨桑”，“桑”是藏语，其本意为“清洗、消除、驱除”等净化之意。煨桑通常有两层含义，一是净化，二是祭祀献供。因为煨桑时除点燃有香味的柏技和香草外，还有糌粑、炒青稞、茶叶、糖、苹果、清水等众多食品，所以有祭祀奉供之意。“煨桑”一般在桑烟台上，如果在野外则要选择高处或洁净的地方。婚礼上的煨桑，主要是祈祷新娘来到这个家后，新家庭和睦、幸福、安康。

我想我邂逅了一场藏式婚礼。新人还没到场，看到陆续有盛装出席的藏族人，应该是亲戚好友，男人们个个精神威武，女人们个个美丽动人。藏族的婚礼是隆重的，也是神圣的。我旁边有一位身着汉装的小伙子，便向他打探道：“你是藏族人吗？”
“是的，你不是吗？我看你穿的藏服，以为你也是他们家的亲戚或朋友”。
“你看我像藏族人吗？”
“像的，我们这里上班的就是你这样子。”我猜想他的意思大概想说县城上班的藏族人也不黑吧。
“我不是，我只是路过，不过我很想参观一下你们藏族的婚礼，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的，没问题，新人还没来，你可以在这等一会，一会他们到了你可以拍照的。”
“Yse。”我不禁心里暗暗叫好，之前还担心呢！我们闲聊了起来，他叫多吉，是退役军人。多吉在成都做押运工作，新郎是他的好哥们，所以他昨天特地从成都赶回来参加婚礼。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如星的红点一颗颗炸裂开来,像是油锅里的红豆子,舞动着欢快的步点。人们捂着双耳,纷纷闪避，却也有止不住的冲动与兴奋。据说婚车从新娘家出发后先要围着整个县城饶一圈，再去绕当地最高的佛塔三圈，也就是位于县城色柯镇的邓登曲登佛塔。新人的花车在亲朋好友的翘首盼望中终于缓缓驶入院内，在门口的红毯上停下。

美丽的新娘从婚车上缓缓下车，下车的时候一定要踩踩图腾布包。这图腾布包上面是用青稞绘出的图案，下面是茶叶，意味着家庭幸福美满，和和美美。

新娘的发式是很多很多条细细的发辫。由于辫子很细很细，编头发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要提前一天就编好。头发上要固定头饰，新娘的辫子是用茶油或者酥油来编的，相当于发胶。饰品以巴珠、噶乌、手镯等以绿松石、珊瑚饰品为主。新娘子头上戴的是一串超级大的蜜蜡和珊瑚、绿松石镶嵌而成的头饰，雍容华贵，巧笑倩兮。新郎也佩戴了各种珊瑚、天珠，帅气的小伙带上这些宝石之后更有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如同汉族一样，他们也有伴郎和伴娘。一般我们汉族人的伴郎伴娘会是新郎新娘最好的朋友，但是藏族婚礼中这两个人是根据新人的属相来测算当地与之相匹配的青年邀请而来。
下车之后，新郎的姐姐会帮新娘摘掉帽子。由敬重的长者带领新人入场，入场之后先要围绕桑炉顺时针绕圈。绕转的时候新郎新娘要抛洒柏树枝，树枝上蘸了水和牛奶，敬神。然后继续围着绕圈，祈福... 大多数都是绕三圈。接下来新人双双跪拜活佛，伴郎伴娘在后面帮他们整理衣服。活佛会诵经祝福，然后倒水给新人，新人双手捧着这圣水轻轻地吻一吻，再把水擦到额头，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活佛会给新人戴上哈达，就要送他们进入酒店。进酒店门之前，新郎的姐姐会喂新娘酸奶，一个小仪式，活佛会用法器在新人头上轻点，最后大家一起抛洒青稞、祈福。

整个的藏族婚礼过程就是这么美和神圣，新人会收到很多哈达，那是爱意与祝福。哈达越多预示婚姻越幸福，穿戴的精美服饰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美饰越华丽厚重婚姻越富足，爱的力量让这些美更加动人。接下来就是藏宴了，我随着簇拥的人群一起挤进了酒店， 看到右手边是新郎新娘还有活佛等重要嘉宾的休息区，休息区也会举行一场小型的祈福仪式，桌上摆放各种各样的糕点，而左边是礼宾台。

我问多吉：像你们朋友的话一般随喜都是随多少？“一百两百的都有，都可以。”于是我也跟着包了一份小小的心意给两位新人，算是我的祝福。多吉见我随礼，他走上前帮我跟登记的长者说：上海的朋友清暮。然后就是听不懂的藏语...多吉几次跟我说谢谢让我等会跟他一起去用餐。恰巧新郎的母亲正好从面前走过，不知道他们用藏语交谈了什么， 看样子是介绍我给新郎的母亲，于是我被他们一并邀请留下来一起用喜宴。多吉喊了一位叫白玛娜姆的美丽姑娘带我去包间入座，同桌的有她的妈妈、姨妈、还有舅舅姑姑等人。藏餐都已经提前摆好，娜姆给我一一介绍，有三合一、酥油、格子、花生、瓜子、喜糖、葡萄干、苹果等还有各种酒水饮料，后面还会不断的添加酥油茶，酸奶搭配人生果。娜姆他们一家人一直照顾我品尝这个那个，杯子里的茶添了又添。这是一场纯素藏宴，婚礼是流水席，客人吃完就会走。还有就是敬酒环节，因为客人都是不断的来，首先是敬婚礼头天帮忙筹备的人，流水席，这个敬酒的时间会相当相当的长。本来想找个机会当面跟新人送上我的祝福，但是看他们不断地忙绿着就放弃了。我起身告辞，怀着对新人美好的祝福跟感激离开了酒店。

藏式婚俗的嫁妆传说：嫁妆的多少，根据各人的经济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但其中必有小铜菩萨一尊、经书一册、佛塔一个。据说是文成公主嫁松赞干布时，就是带这三件物品，所以一直流传下来，成为婚仪嫁妆是必备之物。嫁妆清点完毕，便把清单放在高脚盘上，置于新郎面前，意思是交给他收起。据说以前迎亲是用白色的马，迎娶的队伍由全身穿白袍、骑白马、手举八卦图的人前导，若是路上遇到背水或挑柴的过路人，表示吉祥之兆，须下马送哈达；若是撞见倒垃圾或是抬病人的，表示有灾，婚后必须请喇嘛念经解除灾厄。现在就演变成了用白色的轿车去迎亲。
藏区婚俗仍保留着古老民风，奇特又富含深情，淳朴又不失浪漫，整个过程洋溢着民族的性格和特征，如一面明镜，反映了藏族绚丽多彩的生活。看着一张张这么有魅力的婚礼图片，是不是也想拥有一场不一样的婚礼呢？
人在岁月里，走走停停，若有想，非有想。遐想中突然想起与阿克的约定，于是飞快的跑去金马广场。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却等不到一辆车出发。我焦急的原地来回打转，有几位喇嘛走过来，他们上了车坐在后面的位置上。有一位年轻的喇嘛做了一请的动作，他示意我坐到前排的位置。我感激的对他说谢谢，发现他的汉语讲的非常好。位置没有坐满师傅就发动起车子出发了，师傅还是金珠。他想去接看完夜景要返回县城的客人。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非常欢快，因为金珠跟小喇嘛的汉语都很流利，我们沟通起来也方便。小喇嘛给我分享他们带的那种用机器卷出来的玉米花（原谅我不知道具体叫什么），他的名字叫登噶理玛，16岁。我囊中羞涩，半天摸出一盒薄荷糖给他们。我之前看到一个朋友在群里发过一张照片，说照片上的喇嘛被号称色达的“吴彦祖”。我突然觉得小喇嘛跟照片上的人长得很相像，于是翻出手机在群里找那张照片。好在群里的聊天记录并不多，竟然给我找到了。我拿给小喇嘛看，问他：“这个人是不是你？”，他接过手机看了看笑着跟旁边的同伴用藏语说着什么，我又问他到底是不是他，他说是的，问我哪里来的照片。“真的是你啊？”于是我认真的跟他说了原委，照片也是被抓拍的，登噶理玛跟几位喇嘛在一个餐厅吃饭。有些事有些人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谁也不曾想到前几日群里偶尔看到的照片中人，今日我们在色达的一辆面的上相遇。登噶理玛非常聪明，他对外面的世界也多有了解，他得知我从上海过来就问我：“上海有那个很高的那个什么塔你知道吗？”
“你说的是东方明珠吗？”我翻出照片给他看，他说：“就是这个，很高很漂亮是不是？”我又找出几张外滩的夜景给他看，他递给他的同伴传阅，他们惊叹说上海太漂亮了。同伴叫俄仁，登噶说那是他的哥哥，说他们是一家人，我知道他说的一家人的意思。
藏族人不分彼此，尤其是出家的喇嘛们。我们在停车场告别，旅途中经历最多的形式就是告别。我转身跑去雕刻玛尼石的地方，阿克他们早已下班，只有那些完成的和未完成的玛尼还在路灯下静静守候。

黑夜来临， 山谷里鳞次栉比的僧房还有那引燃众生心灯的光芒，照亮众生的旅程。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原创 2017-09-13 清暮  公众号：我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