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这些不是为了炫耀与猎奇，而是想通过照片与文字告诉与我一样的城里人，在我国的西北边陲生活的那个民族的坚韧、平和、热情、忠诚、善良、质朴、以及那隐隐的傲骨。这些都市现代人或多或少缺失的成分，偏偏在落后贫瘠之地，在一小族群里面一代又一代地坚守着。如同一面古旧的镜子，蓦然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对照着自感优越的自己。

    4月5日，南疆，三辆越野吉普车低速、摇晃、艰难地行驶在塔什库尔干县到库科西力克乡的崎岖山路上。我们这个团走的是新开辟的摄影线路，专为那此时应当怒放的杏花而来。
    在喀什市时，摄影领队东林老师接到准确消息，原本目的地大同乡，因为今年新疆全境反常温热，杏花已经全部凋谢。这就意味着，我们白白远道而来，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事情。东林老师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四处求证打听，再与地陪小贾商量后，得到一个不是很确切的消息：同样位于塔县境内的库科西力克乡应该还有杏花。东林老师果断决定临时更换地点，才有了我们这一路的颠簸。
     帕米尔高原，这个因与中亚多国共山，没有被列为中国四大高原而广为人知的土地，从来就只停留在地理课本上，给人带来的除了回味起背诵饶舌的地名所受的痛苦外，只有上个世纪60年代初拍摄的《冰山上的来客》这部黑白影片一点记忆。一层神秘的面纱覆盖着它。
    就在这喀喇昆仑山腹地，属新疆塔什库尔干县的贫瘠辽阔的土地上，生活着只有5万多人口的塔吉克族人。
对他们的了解，停留在道听途说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传说二战期间，希特勒专门派他的人类学专家来到此地，寻找并确认塔吉克族是否雅利安后裔。
    另外就是接触到的新疆人，无论什么民族的，说到塔什库尔干县、塔吉克族人，都会用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来表达。塔吉克族人的善良与高尚，在当今社会，堪称一奇。
    沿着塔什库尔干河一路行来，时常看到山体被泥石流冲刷过的情景，一片狼藉与荒凉。但就在这种环境下，时不时地出现一个个小小的村落，村子里的房屋大多都是泥胚垒成。其间也能看到鲜艳色彩粉刷的整洁状的平房，插着国旗，还有卫星电视接收器摆在屋顶。
    我们的地陪小贾以及司机老罗告诉我们，虽然路破了点，但总能通到乡里、县里，对骑摩托，驾驴车的当地人来说，已经足够。而这些整洁的平房与卫星电视接收器，也是政府的扶贫项目。对住、用电、电视、拖拉机、教育、卫生等，政府都能做到最起码的支援。 
    因为海拔高低的原因，村庄居民家种植的杏树上的花有的正在盛开，有的已经掉落，还有的才冒出花骨朵。经过7个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停在了瓦窑本村，两位领队匆匆安排了我们的活动时间后，急忙去村里寻找当晚住宿的事宜。而我们十人早就按耐不住，四散开去，寻找自己心目中的景色。
   
    
瓦窑本村位于一处山坳内，一条窄窄的简易公路贯通山坳，连接其他的村落。路的一边是山脉，一边是村落所在，再旁边是一条小溪，也是贯穿山坳。在这块属于地质灾害区域的山区里，是难得的一处易居住之地。村民一家与一家相隔很远，一家的占地极大，这也是牧民们居住地的特点。


    
我看到大家都很精明地扑入最近的一家人家范围。只好舍弃而远行，沿着简易公路，往相距3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庄行行摄摄而去。一路上遇到的村民，看到“奇装异服”的我，都会很好奇地放下手里的农具，友好地微笑点头，有的会用生硬的汉语“你好你好”地打招呼。
我也入乡随俗咯，放弃流利的普通话，跟日本鬼子一般地夹腔夹调地“你地好，你们地好”的回应着。时不时地举起相机对着劳作的人们拍照。塔吉克族人看到相机镜头，都很腼腆起来，不知道怎么站立，显得很僵硬，只会直直地站在那里，用他们觉得最配合的样子让你拍。哦，老天，这可不是我需要的。

    来到这里发现，沟通是一件非常费事的事，当地人除了本族语言外，没人会汉语，我们之间只好连比划带猜测地沟通着。这时我看到一位老人带着个幼童从一座木桥上夸沟而来，热情地与我握手，往他来的地方指着，做出相请姿势。我望见他指的地方有一颗大大的杏树，正在怒放着，树下散开着几人应该是老人的家人。于是就跟他走了过去。


    
老人一路走一路高声对着杏树下的人高喊着什么，他们也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活儿，缓缓地集中在杏树下，等我们靠近。带到杏树下，老人比划着，意思应该是，“都在这里，拍吧”，然后扶着胡子得意地笑着，感觉自己很能理解我这个外人的想法，为自己“解除”我的难处感到自豪。而我有点哭笑不得，原来老人家是让我来拍全家福哇。咱也甭扯那没用的啦，拍吧。嘁哩喀喳的，一会儿就完事了，老人的儿子赤着脚站在一旁，我试着问了下，他应该会几句汉语，我们也算能最简单地交谈起来。老人指着援建的房子，大声地喊道：“xi jin ping，好，gong chan dang，好”，我勒个去的，什么情况？当我是下乡调研的干部？望着老人家，发现他没有其他表情，只有认真、肃穆，再次喊道：“xi jin ping好，gong chan dang好”。手对着援建的房子与拖拉机大大地划动着。我一下子感觉自己卑微了。收起戏谑，仿佛上级干部附体般的，拍拍老人家肩膀道“你地，那啥。。。很好”，尼玛，真不是当干部的料。

    
正在无错时，远远看见东林老师和一队员也往这走。立马高呼，两人前来后，总算让我偷偷地松了口气。东林老师也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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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还能几句洋泾浜的维语，嘁哩喀喳地聊着，拍着，耳边再次听到老人家喊天朝的好。依旧一脸的认真与肃穆。我望着老人儿子赤着的脚、孙子那破烂脏脏的衣服、女人那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服饰，再看着老人手指划着的地方，那面飘扬在平房顶上的国旗，无语言对了。
等东林老师他们拍完，我们三个与老人一家告别，走了很远回头看，老人依旧领着幼童站在家门口，对着我们挥手。
我们仨一路拍着，一路遇到儿童围着我们开心地笑着，在我们喊叫、比划、大白兔奶糖的诱惑下，一张张地积累着我们的储存卡。女人们看到我们过来，抱着自己的孩子接近过来，她们的意思我们都很清楚，为了大白兔奶糖，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尝尝甜的味道。但与我以往遇到的其他民族不同，她们自己只会远远地站着，放下孩童往我们这里走来，幼童们也不会抓着你的裤腿伸出小手，向上摊开手心问你要东西。而是离你不远处望着你的眼睛。懵懵懂懂地按照你的要求让你拍摄。当你拿出糖递给他时，也不会有往常所见的那种自然，而是有点害羞地拿到手里，紧攥起小拳头，急速地跑向自己的母亲，偎在母亲怀里望向你。而女人们会对你微笑点头，以一种谢意的表情。就算我们有时没有拿出糖来就说再见，你在女人和孩子的脸上就是看不见不高兴，失望的表情，依旧与你挥手告别，平静、热情。“不卑微、不低俗”，东林老师感叹道。

    终于我们到了距离3公里外的村落，这里的杏花正是怒放时，不光我们三人，还有其他旅客在此拍摄。我们三个渐渐地分开了，我已经不怕开水烫了，就用鬼子腔调 比划，跌跌撞撞地沟通，拍摄，沉浸在老人、男人、女人、儿童、羊羔、土房、杏花的世界里，三个小时一忽儿就过去了。疲惫的我们仨聚集在一起往回走。交谈着所见所闻。
    我遇到另一个团的游客，告诉我他们的导游昨天将几万块钱的现金掉落在了借住的老乡家里，没有手机电话的他们，直接将钱交给了派出所，民警根据边境登记方面的备案联系上了他们，那时他们已经离开了10多公里的路程。当导游望着那家穿着简朴的人家手里捧着的遗失的现金，当场就泪奔了。
    见多识广的东林老师说他也被一个老汉拉着进了他家，不但倒奶茶吃干果，女人还特意进屋换了节日的盛装出来，让东林老师拍摄。这股热情让他感叹许久。
    我看了他俩一眼，问你们有没有再次听到他们说天朝好？他俩说咋没听到？次次都听到。

  
  马尔木·沙地巴义的家，就是我们借住的塔吉克族人家，一个泥土与石头垒砌的土房，一个政府援建的平房，是他家的居住房，外加羊圈、驴圈、牛圈，与其他塔吉克人一样，占地颇大，现在家的是老伴儿、二儿子、媳妇、女儿、孙女、孙子。一家人因为我们的到来，忙碌着。小贾看到东林老师回来，拉着他说，原本已经订好了价格，入住外，包含一顿拉片汤的晚餐，早上的馕与奶茶。没想到，马尔木大叔却喊媳妇、女儿宰了一头羊，为我们做起了手抓饭。而且还不肯多收钱，依旧是原定的价格。老人说，你们是客人，要吃手抓饭的。


    多次来过新疆的我，知道手抓饭与拉片汤的区别，那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食物。我四下转着望着，发现马尔木家如同我看到的其他这个山坳的人家一样，没有田，只有羊与牛。也就是说羊和牛是他们家全部的生产资料，是要换钱用的，而不是没事养着吃的。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塔吉克族人好客，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你。


    有了较长时间的沟通，马尔木大叔家的其他成员也开始与我们熟悉起来，作为塔吉克族的女人，是非常辛苦的，她们做所有的工作，男人倒基本无所事事，女儿在为我们做手抓饭，儿媳妇在劈材做羊肉，马尔木的老伴儿在照顾牛羊，最后赶羊回圈，喂精料，放小羊吃奶等，一家人全部上场。两个幼童也步履蹒跚地凑着热闹，在含苞欲放的杏树下，好一派牧民日常生活的画面。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人起来为我们开炉膛做馕与奶茶。并一一递到我们手上，我感觉如同巴依老爷到佃户家一样。吃着吃着，东林老师指着平房问马尔木，再次引得老人家认真肃穆的回答，接着，老人家顿了顿，又将共和国太祖太宗的名讳也喊出了好来。昨天的我们仨，彼此看了看，抱着真诚敬佩的心情，端起奶茶，向马尔木大叔一家，向塔吉克族人，敬茶。

    分别时，我再次承诺一定将照片冲洗好邮递过来，并摸着很有模特天赋的小古丽（孙女）的头，暗暗地决定，同时也力所能及地为你们，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寄点衣服来。

    车上，听到我们仨谈论，老土地司机罗师傅说到，塔吉克族属于边民，他们对这个国家有着很深厚的感情，生活艰辛，谁对他们做了点什么好事实事，他们会一直记着，心怀感恩。太祖他们打下的天下，对底层百姓来说，那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天一般的恩情，再加上扶贫将他们最基本最急需的需求到位了，他们也就满足了
。
    回到了乡里，特意去看了下这里的小学，这里的小学包吃包住，1-3年级在乡里上，全免费，3年级以上，就要去100公里外的县里上，教师的缺乏，教育的艰辛，依旧让此地的文化水平处于低下状态。但孩子们非常快乐，这里没有全副武装的警察看门，孩子们也能在操场上自由的奔跑疯癫，而不用像城里的学校那样。

     
正要离去，却发现正好是乡里的巴扎日（赶集日），十里八乡的塔吉克人大多来到乡里，人们着这盛装，欧罗巴血统的女人美丽在这个小镇的阳光下，如同村里的杏花般，绽放。

    善良要用真诚去报答，贫穷永远不是低人一等的标准，如同帕米尔高原的鹰一样，与恶劣的环境争斗来换取自己的生存，活得骄傲，活得洒脱，他们与我们大多数人相比，幸福值爆棚。这就是我初次了解的塔吉克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