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始老缸窑印记
60年代初,我出生在豫南大别山区一个交通闭塞贫穷落后的偏僻山村,因为家庭贫穷和兄妹多,在我8岁该去学校读书的年龄,我却没能去学校读书,而成了生产队一天为家里挣3工分骑在牛背上的放牛娃。
当时父亲在生产队当会计,我放的是生产队从外地买回的,一头又高又壮的黄公牛,这家伙开始根本不让我往它背上骑,我一骑上就疯狂尥蹶子,常常把我摔得鼻青脸肿,让这家伙没有想到的是,它遇上我这个比它更倔强的主,最终把它治得服服贴贴乖乖让骑。
那时给生产队放牛很辛苦,最难熬最害怕的是夏季农忙季节,为了保障牛在天亮干活前吃饱肚子,每天凌晨公鸡啼鸣第一遍就起床,去牛棚把牛牵出来,把牛骑到山里有草的地方,无论刮风下雨天天如此,浑身让苍蝇、蚊子叮得青一块紫一块,肿得疼痛难痒。
9岁那年,我突然不知患上了连医生也诊断不出的“怪病”,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左右,突然出现呼吸困难,哮喘得发昏在地,在四处求医无望,在我的生命出现垂危,父母放弃给我治疗,让大伯背上山把我掩埋掉时,有人向父母推荐一个叫“王妖怪”的阴官(封建迷信),奇怪是,通过“王阴官”一段治疗,我的怪病一天天减轻了。
放牛挣工分差点丢了性命,病好后,父母再也不让给生产队放牛挣工分了,10岁开学时,父母把我送进大队小学读书,记得当时全班40多名学生中,我的年龄不仅最大,个头也最高,一个多月后,老师把我从一年级,调到了二年级。
我们村子坐落在四周全是青松树的山坡下,每逢星期天,村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要么拿着柴刀,到山上去砍松枝,要么身背竹篮,手拿竹耙子,到山上去耙松树落下的松针叶,耙的松针叶给自已家里做饭,松树枝晒干后,担到老缸窑去卖,换些书本费。
老缸窑离我们村子大约有4、5千米,主要生产用黄泥巴做成的,在土窑里用柴禾烧制出的,腌菜用的坛子、罐子、锅炉、小酒壶等,农村常用的坛坛罐罐,当时紧挨老缸窑旁边是县陶瓷厂,主要生产装硫酸用的坛子,陶瓷厂扔得不合格废弃硫酸坛用来盛小麦很好用。
十四五岁,我基本长成一个大人个头,去老缸窑卖柴禾担个一百多斤是常事,学校放寒假,我和村里小伙伴们,一起上山砍柴,一起翻山越岭,步行于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把柴禾担到老缸窑去卖,回来时,再拾几个陶瓷厂检验不合格扔的硫酸坛子。一百多斤柴禾,只能换回两毛多钱。
我小时候是个露天电影迷,平时,只要听到周围十里八村晚上放电影,放学连饭都不回家吃,和同学一块直接跑到电影场。一天,听大人们说,晚上老缸窑放“刘三姐”电影,下午,装病不上学,趁父母去生产队干活,担上一百多斤柴禾,跑到老缸窑去看电影。
91年,为了圆我心中的“记者梦”辞去山村邮递员工作,背着沉重的“蛇皮袋”外出打工,昔日辉煌的老缸窑,在家乡“打工潮”的冲击和影响下,逐步走向衰落,曾经的邻居烧制硫酸坛的国营陶瓷厂关门倒闭,老缸窑只有少数老年人,还在维持的小作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为一个国,小为一个家,不可能永远兴旺,也不可能永远衰落,也许让老一代老缸窑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老缸窑走向衰落三十年后,今天不但将成为一个旅游景点,陶瓷产品工艺从低端,走向高端,走出家门,走出县门、省门、国门。
转眼40多年过去了,我从当年十四五岁壮少年,成了一个60岁老人,几天前,乘回老家出差去了趟老缸窑,走进“土法制陶馆”和生产车间,看见这里的坛坛罐罐,不免让人回想起过去,在过去的时光里寻找印记。
吴贤德,祖籍固始县,曾从事记者,现为自由撰稿人、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