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2年,华夏民族危在旦夕。68岁的陆游忧心如焚,将一腔热血化为铁马冰河的梦境,写下了这首旷古烁今的诗篇。
1969年,金沙江畔的一个山村。茅屋油灯下,一少年手捧塞外诗选,明月边关,风雪轮台,忘记身体的疲惫进入铁马冰河的梦境。这位少年就是50多年前的我,来自成都的知青。
是书本打开了一扇窗,陪伴我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规划前往新疆的行程,唤醒了50年前的记忆,去轮台,那里有少年的我,那里有铁马冰河的情怀。
2023年6月6日开启寻梦之旅,成都到轮台跨过大半个中国。
走过川青藏区的雪山,走过柴达木盆地的盐湖戈壁,6月12日进入新疆。
穿过阿尔金山,沙漠戈壁,塔里木河,天山南侧的农牧区,6月16日抵达轮台,
轮台县博物馆,进门处的胡杨如同一位持戈士兵,一下子将人带入远去的岁月。
汉武时期经过河朔、漠南、河西、漠北之战,强悍的匈奴溃败,河西走廊及天山以南纳入中华版图。公元前60年在轮台设立西域都护府,统管新疆军政。
博物馆中让我停步细看的是《轮台诏》,又称轮台《罪己诏》。连年战争击溃匈奴后,汉武帝否定了扩大轮台驻军继续西进的方案,提出修生养息的国策。诏书反思了战争造成的国力透支民生艰难,用一句“朕不明“直截了当地承担了领导责任。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史,帝王从来神武英明,什么时候有过“朕不明“?越是平庸之辈,越喜欢给自己加头衔,事情搞砸了,要么隐瞒真相,要么委罪他人,什么时候有过罪己?一份轮台《罪己诏》,记于正史,昭告天下,实为千古奇文。
来到轮台,己找不回少年的我,那些慷慨激昂的战争诗篇渐行渐远。
野云万里无城郭,
雨雪纷纷连大漠。
边塞风光依然是那么辽阔苍茫,边关乡愁依然是那么荡气回肠。
马上相逢无纸笔,
凭君传语报平安。
从军轮台的诗人岑参,寥寥数语,拱手而去,藏不住满腹乡愁。
回落峰前沙似雪,
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尽望乡。
肃穆军营中的乡愁只是抬头东望,长安三万里,何日是归期。唐代边塞诗中的乡愁,让那个时代的家国情怀更为丰富饱满。
安史之乱后,唐朝逐渐失去西域。来到宋代,中原王朝更是危机重重,北方先后崛起的辽、金、蒙古,一个比一个狠。1127年北宋亡于金,南宋偏安江南,只剩国土三百多万平方。陆游赶上的正是这个大变局。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年轻的陆游怀揣边关报国的梦想,但时代没有给他机会,最终是 “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晚年的陆游将报国热血化为对破碎山河的苦恋,对沦陷同胞的悲切。
三万里河东入海,
五千忉岳上摩天,
遗民忍死胡尘里,
南望王师又一年。
临终之前,陆游遗诗:
死时方知万事空,
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
来到轮台,有义务告慰前辈,华夏故土早已恢复,今日边关已远在轮台西。
只是不忍诉说南宋灭亡,那是1279年的崖山之战,残存的宋朝精英战死崖山,皇室投海而终。从衣冠南渡到血染崖山,那个时代的炎黄子孙何其悲催。中国历史不乏改朝换代,但这次不一样,华夏文明在这一刻塌陷,南方汉人沦为四等贱民,沉入百年屈辱的黑暗。
停笔于此,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