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就是一千年

战鼓号角声中,喀什尕尔打开沉睡了千年的大门。

边关的风夹带着武帝战马的嘶鸣,扑面的尘土诉说着张骞旌节西进,天涯商旅,河西走廊的驼铃触手可及,大唐西域,玄奘重现佛家往昔。
在那个战乱动荡的年代,天竺梵音远播万里,给予每个物质贫乏的百姓一片精神乐土,重走丝绸之路,看见的不仅是中、西亚与汉帝国文化、经贸的交融,更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全球性民族艺术大融合。
如今,开放的文明准允我们跟随西汉节度使张骞的历史脚步,拨开2000多年前的迷雾,窥探那个尘封的西域传奇。

吐峪沟

西汉·丝绸之路

公元前156年,一位16岁的少年天子君临天下,掌管文景之治后的大汉帝国。
19岁那年,他再不能容忍北方游牧民族的持续骚扰和屈辱的和亲政策,汉武帝刘彻授命27岁的节度使张骞出使西域,联合祁连山脉以西的大月氏部落合击北部匈奴。

西汉·张骞受命
西域部落地图

张骞一定知道,西去的路上必定充满艰辛和不测,但他无法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华夏因他而打开了后续近两千年的广袤西域大门。而河西走廊,从此也将进入中国人的视野。
河西走廊位于现在的甘肃,它东起乌鞘岭,西至星星峡,南阻祁连山,北扼龙首山、合黎山、马鬃山,因地处黄河以西,形似走廊,故名河西走廊。

亚洲地理大观
匈奴控制区

当时的河西走廊是匈奴的势力范围,所以使团很快就被发觉,遭到追杀,张骞被俘,得以幸存。
在匈奴当俘虏的十年时间里,他深入了解了西域地形和北方游牧民族的生活、军事习惯,最终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逃脱至大宛,今天的我们依然无法想象他是在何等信念的支撑下横穿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翻越帕米尔高原,来到大月氏部落的。这相当于是从今天的内蒙古一路走到中亚的乌兹别克斯坦。

寻找大月氏部落
古疏勒国
昆仑山脉

大月氏王接见了这位远道而来的汉人,却因当地水草丰沛、物产丰富等原因,月氏部落已从游牧民族转至城邦国家定居,已无意东还抗击匈奴。张骞几经劝说都无功而返,为深入了解西域社会,他的足迹遍及天山南北,更至中亚、西亚等地,他渴望将打通西域的想法带回汉帝国。

月氏王拒绝联盟
天山

为避开匈奴的实际控制区,他再次翻越昆仑山脉,沿莎车、于阗北上,经楼兰处再次被匈奴俘虏。一年之后,匈奴军臣单于病逝,张骞才得以逃脱。

昆仑山脉
张骞东归路线图

十三年的杳无音信,当再次见到巍峨的长安城时,他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长安城

张骞西行的结束更是汉帝国开疆拓土的开始。依仗羽翼已丰的西汉帝国和张骞带回的珍贵地图,大将军卫青率六路大军先后两次北上,剑锋直至匈奴主力,著名的漠北决战,年轻的将领霍去病采用轻骑兵长远距离奔袭,直捣匈奴腹地,斩首数名匈奴大将后仍无止意,一直追至现在的贝加尔湖

武帝对匈作战
武帝西征
俄罗斯贝加尔湖

自此河西走廊上往来的商旅繁荣了丝绸之路的传奇,汉武帝在河西走廊建立郡县制,亲自命名、题写的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沿用至今,其每一个名字都有独特含义。
武威:汉帝国的武功军威震慑于此。
张掖:斩匈奴之臂掖,张帝国之臂膀。
酒泉:因城墙之下有泉,其水若酒。
敦煌:盛大辉煌、繁荣而兴盛。
汉武帝以这样的方式将他经略西部的梦想留在了河西走廊,不知烈士暮年的他是否会想起对匈作战的四十年道路上,发生在戈壁大漠的生死搏杀,是多么令人心悸。

河西四郡
张掖七彩丹霞
嘉峪关
雅丹魔鬼城
鸣沙山
敦煌

汉帝国打开了通往西域的黄金要道,至此对中亚、西亚有了更加辽阔的视野,公元前60年,汉帝国设立西域都护府,将新疆和中亚一带纳入帝国版图,这也是新疆首次进入中国版图,至此,中原至中亚、西亚乃至地中海的商路完全打开。在往后的两千多年里,这条至关重要的战略通道将在中国历史上扮演重要角色,同时也奠定了后续丝绸之路文化的繁荣和人类艺术宝库敦煌的惊绝。

柏孜克里克千佛洞
释迦牟尼像
卧佛涅槃像
经变画
震惊世界的莫高窟藏经洞

玄奘·大唐西域

莫贺延碛的八百里沙海边界,一名四天五夜滴水未进、深度昏厥的大唐僧人,在一匹瘦弱枣红马的驮引下找到了绿洲。
这就是二十出头的玄奘,只身离开萧瑟的长安城,踏上了西行求法之路。

大唐长安城

19年时间,110个国家,五万里行程。
他手持九龙锡杖,身披锦镧袈裟,东起大唐长安,沿丝绸之路穿越河西走廊,渡八百里沙海,经高昌、交河故城、龟兹国,越终年积雪的葱岭(天山帕米尔高原交界口)至碎叶城,后南折最终抵达了佛教的最高学府——天竺那烂陀寺。

玄奘西行图
沙漠
高昌故城
交河故城
慕士塔格峰
天竺那烂陀

那烂陀,意为“不知疲倦的施舍”。此行的终点,玄奘实现了跨越六百年之久的佛教回传,架起了中原与天竺时隔半个多世纪的交流之桥,在那烂陀的五年时间里,大唐的声名因玄奘响彻中亚,天竺的佛教也出现了短暂的中兴。

学府讲经

戒贤法师深感玄奘慧根,耗时十五月,为其重开佛家经典《瑜伽师地论》的讲堂。在那烂陀游学的五年里,玄奘讲经、辩经,逐渐成为了天竺著名的佛教大师,被选为通晓三藏的十德之一。

瑜伽师地论

而在此期间,中土大唐也正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鼎盛的大唐发动北伐突厥,唐将李靖、苏定方率众将士长途奔袭、浴血奋战,收复北部边疆。崛起的大唐已非往日可比,大漠也不再是难以逾越的屏障,骑兵如暴风一般,西渡流沙,剑指西域。高昌王麴文泰深知西突厥大势已去,遂卒,高昌国不战而降。

大唐北伐
高昌国玄奘讲经台
交河故城

学成之后的玄奘一心东归大唐,辞别了那烂陀,携经书典籍,再次踏上丝绸之路瓦罕走廊,东越帕米尔高原,于明铁盖达坂处进入现在的新疆塔什库尔干。

明铁盖达坂
卡拉库里湖

往日的高昌国还属于西域之地,待到东归而返之时,大唐的灯火已经照亮了回首的萧瑟。在朅盘陀国停留讲经的二十几日里,玄奘得知高昌王已逝,高昌归附大唐,再回想起昔日初次进入高昌国,受到高昌王麴文泰尊贵的礼遇,因其求贤若渴直至威胁强留,自己以绝食相抵抗,最终结为兄弟,麴文泰以其举国之力资助玄奘西行求法,一路护送至边关交河,大唐西域记的原稿记载也是因为有足够的随从才从这里开始的,玄奘则承诺西行归来留高昌讲经三年。

朅盘陀国

既故人已逝,故国已迁,玄奘遂改走丝绸之路南道,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经楼兰故城,直奔大唐长安。

丝绸之路北、中、南三道
大唐长安城
大唐长安城
大唐长安城

19年的风雨飘摇,五万里的风餐露饮,离别时的沧桑正如初唐时的萧瑟,归来的三藏已如鼎盛的大唐。
东归的玄奘带回佛经657部,佛舍利150粒,珍贵佛像7尊,大唐的皇帝为其修建大雁塔,供三藏法师翻译经书典籍,他一生翻译的佛经达47部,1335卷,著作《大唐西域记》更是流传千古,如同一把火炬照亮了中世纪中亚的历史,为东西方文化交融提供了珍贵的史实材料,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

西安大雁塔

火车·一路边疆

每提及坐火车去一个地方,总会有人觉得舟车劳顿,然而在物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火车旅行仍是感受一个国家风土人情、人文历史和壮美河山的最佳方式。
从偌大的城市到辽远的边疆,火车成为人口流动最重要的交通纽带,它连接着两地的乡情,承载着八方的饮食,融合了两域的乡音,也容纳了各色的面庞,在不同疆域,一辆驶向同一目的地的列车将两地的文化简单的交织。

杭州-乌鲁木齐火车

1962年,兰新铁路的贯通结束了河西走廊没有铁路的魔咒。这条铁路东起兰州西站,向西跨黄河,翻越海拔3000米的乌鞘岭,进入河西走廊,沿祁连山北麓,马鬃山南麓西进,跨红柳河进入新疆,再沿天山南麓经哈密、鄯善、过“百里风区”及吐鲁番盆地北缘,在达坂城穿越天山到达乌鲁木齐,全长1903公里,是新中国投资建设最长的一条铁路干线。

兰新铁路线路图
铁路建设史料图
百里风区
天山
吐鲁番盆地
兰新高铁

再现·古老文明

时空的长廊横亘古今,古老的喀什尕尔把我们再次带回那片充满信仰和精神丰盈的乐土。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维吾尔族人的血脉里拥有着新疆最纯正的西域文明,他们经受着不同时代下的历史变迁,锻造出不朽的精神力量、淬炼出不卑不亢的生存智慧。

喀什尕尔老城

这一片高台民居是我理解中的:新疆新疆喀什喀什
作为连通西亚和东亚的交通枢纽,喀什承载了帕米尔高原以西的罗马、波斯和印度文明,同时也传播着中原黄土高原的文明。它的建筑传统是由下一代人在原有民居的基础上再盖一层,以示人丁兴旺。高台民居建筑风格的出现着实令我震惊,因为远在15000公里开外的北非非斯古城里,民居的建筑风格竟是如出一辙,这恐怕就是验证中亚交通大道的最好证明。

喀什·高台民居
摩洛哥·非斯

我走街串巷,无所事事,为一处小舍所吸引。这位老者就是五位非物质文化遗产“土陶文化”的继承人之一。热情,是我对维吾尔族人的第一印象,他用着模糊的汉语欢迎我们。坐在他旁边,我瞬秒间就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宁静,没有商业的袭扰,没有世俗的眼光,在执刀端刻的每一痕里,只有对陶器的专注和对生活的热爱。

土陶艺人

有幸见到了第二位正在制作半成品的土陶艺人。从旁边的黏土到手中颇具形状的土陶,他只花了60秒。身后角落的陶器可能也是他家唯一的生活来源,但他们从来没有推销的意图,这令我肃然起敬。

土陶艺人
土陶作品
高台民居

周日的暖阳撒在喀什的牛羊大巴扎,只有这一天,这个市场才会热闹非凡。维族人天生爱做生意,我想这应该就是古老的丝绸之路带给他们的习惯。

喀什·牛羊大巴扎
喀什·牛羊大巴扎

维族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忌讳拍照,友好的示意过后,他微笑的展示着自己的羊群。

喀什·牛羊大巴扎

大巴扎里的牛、羊屡见不鲜,唯有这只在一旁沉默的驴得水老师引起了我的兴趣,毛色纯正鲜亮,驴面俊朗有型,我看别人摸了,我也就摸了。

驴得水老师

位于火焰山脚下的吐峪沟·麻扎村是吐鲁番的一大文化遗产,他见证了岁月长河中地理、宗教、文化、建筑、水利相融合的奇观。那么它的产物——吐鲁番葡萄,自然是不得不说。吐鲁番的葡萄得益于坎儿井的水利工程灌溉。坎儿井是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的中国古代三大工程。它是将古老的智慧化作对农耕生活的向往而逐渐产生的引流工程。

吐峪沟·麻扎村
吐峪沟·麻扎村
火焰山大峡谷

这是火焰山下弹着热瓦甫的老人,他身后就是柏孜克里克千佛洞中的一个石窟,遗憾我不懂维语,但内心夹杂着对洗劫千佛洞过往的伤感,维族歌谣的快乐把这一悲一喜都融进了这个画面。

维吾尔族艺人

故事说到这里,也将近了尾声,感谢穿着红裙的园子老师在熙熙攘攘的牛群中晃悠之时给我留下的这张照片,想必也正是这张照片的保佑才免得让牛群对你发难... ...

园子老师摄于牛羊大巴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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