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黄岭根
 
                           ——徒步松阳之黄岭根篇
杜洪莲
 
国庆长假终于来临，对于很多人来说，要不要出去旅游，“It’s  a  problem!”——去旅游吧，一想到以前被堵在路上看着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车流只好索性在路边打牌，在景点被挤得身不由己往前涌、除了黑压压的人头什么风景也没看到经历就不由得头皮发麻；宅在家里吧，看着朋友圈里的各种晒——从加拿大的瀑布红枫到马尔代夫的碧海蓝天，从农家乐的温情小酌到大都市的灯红酒绿，又觉得宅在家里简直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这可是堪比春节长假的黄金周啊！
正是“出游非易宅非甘”。正在两难之际，忽然，看到万能的朋友圈上有这么一条消息：
“10月2日自驾松阳古道徒步里庄环线一日活动
行程：二小时到达松阳里庄村开始古道徒步，经过水竹、后畲、黄岭根、呈回、柴草村回到里庄村，连续穿越四个国家级传统古村落全程6小时左右，中餐自理，晚餐里庄农家或县城统一安排，大约5点左右上车回家。沿途可以欣赏高山峡谷中依溪而建的黄岭根村、坐落在悬崖之上的呈回村、以草药为名的紫草村。古道海拔不高，路况非常好，偏休闲。
看完消息，我不由怦然心动：咦,到这种人少景美的古村落去徒步休闲，难道不正是解决两难困境的最好方式吗？于是果断报名，加入“松阳徒步活动群”。
10月2日早上7点，5辆小车载着二十多位兴致勃勃的驴友从衢城出发了。两小时后，我们顺顺当当地到达了三都乡镇府所在地——李庄。停好车，装束完毕，我们一行浩浩荡荡地向着此行的第一站——黄岭根出发。
 
沿着古道，循着松阳国家登山健身步道的标志，我们在队长的带领下向着位于高山峡谷中的古村进发。漫步古道，只见两旁竹木参天，藤蔓交缠。秋天的山野色彩绚丽，野果飘香，让人惊喜连连：一会儿是有人发现石阶上有刚刚掉落的野生猕猴桃，然后抬眼一望，发现路边的藤蔓上硕果累累，于是徒步游瞬间变成了采摘游，不到十分钟分钟就收获了满满两大袋；一会儿有人发现地上落满了一颗颗油亮的黄褐色板栗，随手捡一个，剥开，把金黄的栗肉放进嘴里嚼一嚼，甜滋滋中带着山野的清香；一会儿又有人在落叶丛中发现了一些橡实一样的坚果，大家为到底是什么东东争论半天，抬头一看才发现路边的这棵参天大树的牌子上明明写着是苦槠……
一路享受着这盎然的山野之趣，我们继续向着高山深处进发。一路上，大家都很奇怪：据说这个只有二百多人的偏远小山村，绝大多数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目前村里只剩几十个常住人口，这里的山路怎么能清整得如此清清爽爽？
我们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只见几位身着蓝衣黑裤脚穿布鞋的七十多岁的老人——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拿着扫帚、柴刀、锄头等工具，正在努力地清理着道路。见到我们一行，他们忙停下来，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打招呼。看到我们队伍中几位女士因为忘带登山杖而显得吃力的样子，两位老奶奶忙为她们用路边野生的空心灌木削制了几根——据说又轻巧又有韧性，几位驴友爱不释手，硬是把它们带回了衢城。
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跋涉，我们终于走完风光迷人的“蛇岭”古道，得以一睹这个躲在群山怀抱之中的古村之芳容。
只见一条清澈的小溪呈S形缓缓流过村庄的中心，整个村庄依溪而建。供奉着大禹的平水殿、社庙、堤坝、陈氏宗祠以及清代民居，他们就像拍集体照一般地被错落有致地摆放在狭长的山谷中。在二十多幢粉墙黛瓦的清代古民居中，既有常见的三合院、四合院等典型的徽派建筑，也有颇具当地特色的以木板为主材的一字屋。站在水口，只见古木参天——苦槠、枫树、樟树、松树等几十棵百年古木像一群巨人，丰神潇洒地站在石拱桥边，像在欢迎来到古村的客人们。
整个村中最重要的建筑是陈氏宗祠。由于建在溪边，再加上年代久远，和村中其他古民居一样，它的外墙白粉早已经斑斑驳驳，使得宗祠略显沧桑与荒凉。据《陈氏宗谱》记载：“清道光九年春（1829年），族长陈有顺聚会族众议建宗祠。”它坐北朝南，属于二进三间的结构，由门厅、正殿及两侧厢房组成四合院式。八字衙门一般的门楼，宽大的台阶，高高的门槛，精美的雕刻，都说明了这是一座级别很高的建筑。
我们走进宗祠，只见几个匠人正在刨着木头——他们正为修缮古老的宗祠而忙碌着。祠堂金柱上书有一幅楹联：“读君陈篇惟孝友于兄弟，遵司马训积阴德于子孙”。祠堂正中的神龛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块牌位，朱红色的油漆在漫长的时光中已经逐渐褪色，在模糊的字迹中，我们依稀辨别出：“钦赐颖川郡吏部尚书后拜丞相封国公陈霸先公加九锡丞进夫人常氏之位”。
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寂寥古村的寻常百姓，竟然是被著名的史学家吕思勉称赞为“从来人君得国者，无如陈武帝之正者”的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之后！陈霸先以一介寒微之身，自最底层的交州小吏直到掌控朝政，废梁敬帝，自立为帝，建立大陈。陈朝灭亡之后，他的后裔在这荒野山林，又重新回到了祖先发迹前乡野村夫的角色。这大概就是历史的吊诡之处吧？
离开陈氏宗祠，我们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呈回古村出发。在半山腰，我们恋恋不舍锝回望这个淳朴美丽的小山村。它躺在群山环抱的摇篮之中，中间被一条像少女的腰带一般美丽的吾赤溪一分为二，而溪上的三座古老石拱桥正是这条腰带上的三个搭扣，将分布于小溪两岸的村落连成一个整体。按照《陈氏族谱》记载，黄岭根村址，“山起西北，水归东南，村落背山负水，东南方坐落着文笔峰，西北方坐落着斗山，形成了“魁星斗踢”的风水布局。”这一切寓意着村落文运昌盛。据村人介绍，黄岭根陈氏在明代成化年间曾经出过户部侍郎陈挺，后升迁至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大致是从二品左右的高官。而眼前的黄岭根村，由于政府的异地搬迁扶贫政策，现在已成为只有几十个老人留守的寂寥小山村，曾经富甲一方的繁华风流，早已成为历史的云烟散去。这大概也是陈氏先人所没有想到的历史的吊诡吧？
走过黄岭根，走过一段历史。也许，所有的辉煌都孕育于坚实平凡的大地。而当这辉煌退去它所有的耀眼光芒之后，接纳它的，也只有这坚实平凡的大地！就像眼前这古老质朴的黄岭根……
 
作者：浙江省衢州三中教师
                                       “晚上八点”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