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举村之古朴翁源

杜洪莲

 
 
说来可笑,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吃货”(或者自诩为“美食家”)的人来说,翁源最初留给我深刻印象只缘于一种美食。那是十五六年前的一个初冬,对于这个位于衢城40公里之外的小山村几乎一无所知的我,和几个朋友在傍晚时分沿着九曲十八弯的乌溪江驱车前往。一路上,在两岸青山掩映之下,呈现出如纯正祖母绿般酽酽碧色的乌溪江,在贴于水面之上,时浓时淡、忽聚忽散的奶白雾气衬托之下,宛如一个温婉可人、婀娜多姿的羞涩少女,令我惊艳不已。
到达翁源已经是薄暮时分,来不及看一眼村容村貌,我们就被热情的主人迎进家中——他早已准备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来等待我们。菜上齐了,大家正准备动筷,主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稍等一下。”随即弯下腰身,小心翼翼地从桌底拖出一只广口凸肚的大瓮,拿掉压在瓮口的几块光滑的鹅卵石,从中抓出一盘红艳艳的辣椒酱腌河蟹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妙组合的我惊诧于翁源人在食物搭配上的创造性,于是好奇地尝了尝,只觉得辣椒酱的鲜辣与乌溪江河蟹的鲜味互相渗透,刺激着味蕾,构成一种无比美妙的味道,不禁叹为人间至味,竟然全然忘记了其他菜是什么味道。当晚我们匆匆返回城里。此后,十多年过去了,走过天南海北,尝过各种美味,然而对于无辣不欢的我来说,至今没有哪种美味能取代这道美味的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从此,翁源在我心目中成为一道绝妙美味的代名词。
今年五月,当我随着衢江文联组织的采风小组再一次来到翁源,非常遗憾没有再次尝到红辣椒酱腌河蟹这道美味(据说是因为乌溪江河蟹数量日益减少以及细菌超标等原因,现在翁源人已经难得制作这道美食,不禁让人跌足长叹),却着实惊喜地享受了一次美妙的“文化大餐”。
我们一行驱车来到位于衢江区举村乡东北3公里左右的翁源村,只见整个村落沿翁源溪两岸的坡地分布,黄泥墙老房子与各式雕梁画栋的明清古建筑依山势而建,院落借崖坎而立,“曲折勾连、高低错落”,在给人沧桑之感的同时也呈现出一种古朴宁谧之美。
“阡陌轮换春秋度,清竹簇簇竞翠枝”,翁源村历史悠久,风景优美,文化底蕴深厚,在历史上堪称地杰人灵之地。据《翁氏家谱》记载:宋孝宗淳熙甲午年(公元1174年),翁甲公从福建新化府莆田县迁居于此(当时叫靖安乡九都十四庄),因村系一坑之源,故名翁源。自翁甲公卜居于此,几百年来,翁家瓜瓞绵绵,家族昌炽;而翁源村在明清时期作为遂昌和举村的贸易中心,更是盛极一时。目前,村中还保留着以翁氏宗祠、翁氏小宗祠、缪顺泰药店、翁安全民居、曾缙公古墓等国家级文物普查点,以及至今保存完好的一大批以明代建筑为主的古民居建筑群。
我们沿着溪边,踏着光洁整齐的鹅卵石铺就的老路边走边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翁氏宗祠。这座古老的建筑坐东朝西,由翁子珏始建于南宋绍熙年间,清中期由其后又中宪大夫之子重修。翁氏宗祠用材粗大,规模宏伟,风格古朴。正堂前挂着题着“六桂堂”三字的黑底金字匾额,匾额两边依次悬挂着翁氏历代先贤画像及介绍。正堂两边墙壁上是图文并茂的对于翁源村的村史村情介绍。门厅明间有戏台,中间是天井,后厅已拆除,是上世纪80年代重建的。只有部分柱础及后厅墙壁保留了明代时期的建筑原貌。古老的翁氏宗祠现已辟为村文化礼堂和居家养老服务照料中心,一些村里的老人在这里悠然的打牌、闲聊。望着天井前那空荡荡的戏台,我想象着明清时期,曾经风靡周边遂昌松阳、龙泉、丽水等市县以及整个衢州府和江西福建一带的“翁源一家班”,每逢过年过节之时,在这里施展他们无比精湛的做、唱、念、打功夫,为乡亲们演出一场场脍炙人口的婺剧时,该是怎样的一种盛况啊!这样想着,我的耳边似乎响起了《闹花台》那喜庆欢快、热情奔放的悠扬乐声。可惜这一切繁华都成为过往云烟,消逝在历史深处……

参观完翁氏宗祠,我们又来到溪对岸的翁氏小宗祠。它原名双峰翁氏宗祠,坐西北朝东南。南宋兖州太守翁曾晋始建,清中期由其后裔重修。该建筑主体建筑平面布局呈四合院式,八字大门,双天井。该词梁柱全用木质密致坚韧的苦槠木,雕刻精美,气韵生动。该词现辟为农耕文化展示厅,收集了一大批传统农耕时代的各种用具供游客参观。我们一一辨认着,发现诸如犁耙耕锸啦,扬谷的风车啦,做草鞋的纺车啦,做土砖土瓦的各种器具啦,这些三四十年前还是农村人的生活必备品,现如今都成了供人参观的文物,都不由感慨改革开放给人们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使在这么偏远的古老山村也概莫能外。
走出小宗祠,我们信步来到位于旁边不远处的缪顺泰药店。这座建于清代的四合院式建筑土名"上店",历经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外墙早已斑斑驳驳,石条嵌就的门楣上方以繁体字写着“顺泰号”三个大字,窗子左右两边"南货、药材"四字也依旧清晰。跨进大门,只见前厅明间有一个一米多高的柜台,应该就是当年人们抓药的地方。中间是天井,走马楼,前后厅的牛腿都是花鸟松鹤透雕,雕工细致,精美异常。楹间有撰有清末两江总督张之洞的养生名联“无求便是安心法,不饱真为却病方”——看来当初这家药店的老板,一定是一位极有文化修养的高人了。室内墙上,还依稀可辨红军战士振声在此疗伤时题写的《醒世恒言》中的诗句:“紫荆枝下还家日,花萼楼中被合时。同气从来兄与弟,千秋羞吟《豆萁诗》。”感慨个人身世乎?感慨国共相争乎?都茫然无解,令人怅怅!

最后,我们来到村后的温坪,参观了南宋五品官员中宪大夫曾缙公的墓地以及上个世纪的土瓦窑。站在坪上,翁源风光尽现眼前。我们感慨万千——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溪水潺潺、古朴宁谧的小村庄,在明清时期竟然是浙闽一带极为重要的贸易中心、枢纽重镇?据说,在它鼎盛之时,溪边设有码头,溪中船来船往,岸上商贾云集,岸边的铺子夜宵生意红红火火,宗祠里“翁源一家班”的婺剧演出常常吸引着上千的观众……

翁源的文化之旅匆匆结束了,我们一行都被这个古朴的山村如此丰厚的文化底蕴深深地震撼了。繁华已逝不可期,那么,就让我们面对一脉清溪,满目青山,像翁源村歌《守望》所唱的那样,“守望那一份宁静,守望那一份安详”,守住一份沉甸甸的文化记忆,守住我们梦中追寻的永远的乡愁吧!

作者:浙江省衢州第三中学教师

晚八点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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