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高速发展,人类埋头向前冲,在这过程中,我们将精神世界置于何地。或许现在,我们应该抬头重新审视周围的世界,找回曾经丢失的东西。
2018年12月12日,我来到昆明,转机去尼泊尔。值机前我查看了飞机航线,右边靠窗位置更有利于观看喜马拉雅山脉。
航班上基本都是去尼泊尔旅行的,人手一个户外旅行包,有人装备殷实,有人简洁轻便。坐在我旁边的是位北京阿姨,跟团去尼泊尔观光。飞机起飞,我们也聊起了喜马拉雅的故事。
落地前的半小时,远处的云层中依稀有雪山出现,紧接着,机舱内出现骚动,有的掏出手机,有的拿出单反,争相观望,左边的乘客也兴奋了起来。但是雪山藏在云层中,肉眼很难分辨,坐我旁边的阿姨问我哪个是珠峰,其实我也不认识。
落地前,广播里传来通知:因为天气原因飞机暂时不能降落。无奈,我们只得在空中盘旋,此时,加德满都也以不同的视角呈现在我们眼前。这是一个没有规划的城市,处在群山包围之中,低矮的建筑物密布遍地,外加大胆的建筑用色,使得这座城市充满了乡村生活气。正当我思绪云游飘忽时,飞机的降落将我拽回了现实。
当我背包来到签证办理大厅时,这里已经沦陷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办完手续迅速离开了大厅。
入境第一天,我跟朋友从机场搭乘出租车前往住所,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我们上了车,原来这里的出租车不打表,价格高低取决于双方的聪智。
宽阔的马路没有持续多久,离开机场一公里不到便开始变窄。汽车、摩托车、电动车以及行人共用一条道路,时不时就会有摩托车从我们车辆身边驶过,看起来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和交通堵塞。随着前方车辆停车,我们也停了下来,一瞬间,出租车两侧停下来了十多辆摩托车,我好奇的观望着外面的情况时,司机开始低头捣鼓,原以为他在看手机,我凑近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在扣手。
车子停了很久,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但是司机一直在扣手,既不鸣笛也不抱怨,好像已经习惯了。
车子再次启动,前方是十字路口,站着两名交警,我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红绿灯。后来,我慢慢熟悉了加德满都,发现这个城市根本不使用红绿灯,虽然有几个十字路口有灯,不过从表面的灰尘和新旧程度来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过了。
在加德满都闲逛的过程中,我总结了一个规律:繁忙的十字路口一般有两个交警,普通的配置一个,其他的则没有交警,到了晚上,十字路口的交警全部下班。但是,在加德满都的十多天里,我没见过堵车,也没见过交通事故。每当我坐车路过十字路口时,我都害怕另一侧会突然蹿出一辆车来,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从加德满都表面的乱象来看,尼泊尔政府在公共秩序管理方面显得不够强势,然而政府的弱势在无意间却保留了民众的自发性。在社会生活中,民众会自发的形成一些对自身有利的规则,比如十字路口的公共秩序,因此,这些规则往往会得到民众很好的遵守。反之,强势的政府或多或少会抑制民众的自发性,政府制定规则,民众被动遵守,这种情况下,民众或多或少会产生抗拒心理,甚至会希望从这些规则夹缝中找到专属于自己的利益。
除了加德满都十字路口的秩序,骑摩托车佩戴头盔也是民众自发性的重要表现之一。尼泊尔摩托车之多,超乎我的想象,但是无论是城市或是乡间,我从未见过没有头盔的车手,当然这里所说的摩托车也包括电动车。为此我还专门留意了一下,试图找到一个没有头盔的车手,最终我失败了。
尼泊尔表面的乱象之下隐藏的其实是人自发产生的自然规则,这种规则源于底层的民众,也益于他们,我将其称为“自下而上的自然规则”。相比“自上而下”的规则,“自下而上”的规则要更加坚实稳固,形成“自下而上”的规则需要民众的自发性,但是民众的自发性却时常会被“自上而下”的力量压抑甚至泯灭。这也是“公交车司机被抢方向盘无人理”、“打架只有观众却无劝架者”的根本原因所在,我们太缺少“自下而上”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了。
“喝茶晒太阳”,这是对尼泊尔生活的真实写照。
尼泊尔绝大多数少年会在十年免费教育之后进入社会,少数经济实力雄厚的人才能交得起后续教育的费用。由于尼泊尔经济欠发达,就业岗位稀少,这些进入社会的青少年不得不做一些零散的工作,闲暇之余他们只能喝茶晒太阳。
同时,宗教往往要求人们寡欲清心,在尼泊尔浓郁的宗教文化影响下,他们没有迫切的财富欲望,今朝有酒今朝且醉。我曾经坐在一个茶馆的庭院里,点了一杯茶,晒着太阳度过了整个下午,也许只有在尼泊尔的慢节奏里,我才能做到如此气和心平。
在我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我的病房窗外是一块很大的空地,杂草中堆放着垃圾,时不时还会有人会点燃垃圾取暖,但是有一块草地被人踩的很平整,中间竖着一个排球网。
每天早上艰难的下床之后,我便会扶着沙发拉开窗帘,窗台外面站着很多鸽子,远处七八个小孩子在空地上打板球,球被打得老远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小孩子飞快的跑出去捡球,我想不能打球的他,捡球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乐趣。大多时候,那块空地上的运动少年便是我一整天的精神源头。
到了下午,便会聚集几十个青少年,他们分组打排球,剩余的人则是观众,每当出现精彩的扣杀,他们庆祝的声音会冲破墙壁传到病房里,路边的行人偶尔也会驻足观看。
有一次,十多个青少年站在空地上,面对墙壁,做折返跑接力,每次回来的选手须得在原地做一定数量的俯卧撑,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电视上那些专业运动员的训练,我想他们也是从电视中看到的。
钢筋混凝土的出路在哪里?它榨干的不止是人的精力,还有勇气,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触碰我最喜欢的运动是在什么时间了。
安娜普尔纳峰,世界第十高峰,海拔8090米,周边遍布着数座海拔七千多米的山峰,得益于尼泊尔完善的徒步设施,这里吸引着全世界的徒步爱好者。
整个徒步过程中,印象最深的是甘杜克村,它是第一天的终点,村民常年生活在这里。
下午时分,我们来到了村子下面的一块开阔草地,远处是安娜普尔纳群峰,旁边是一所学校。这片草地便成了学生的操场,旁边有篮球场和排球场,篮球场是塑胶场地,排球场不过是在草地上立了个球网。
我们下去的时候两个场地都很热闹,排球场这边尤甚,有人甚至穿着皮鞋打球。我快速跑到球场旁边,拿出相机准备拍照,为了在镜头面前表现更好的自己,比赛变得更加激烈了。拍完照片之后他们邀请我一起打球,可惜我对排球所知甚少。
离开球场我朝着另外一块草地走去,学校老师拦下了我,说是学生在草地上课,不可以走得太近,无奈之下,我远远的拍了一张照片便离开了。
回到客栈发现客栈里来了两位尼泊尔女生,她们是银行的工作人员,专门为客栈老板办理银行业务。向导凑到我跟前问:“你觉得哪个女生漂亮?”,我给他指了指,不想他立马告诉了那个女生,经过向导的一番说词,女孩留下了她的facebook。
晚饭之后大家围着桌子闲聊,我准备约新认识的女孩看看本地人的生活。第一天到甘杜克村,我还没有完全熟悉村子里的路,在我的背夫的指引下,我来到了我们约定的地方。甘杜克的晚上有点冷,我们边聊边走,因为我不熟悉村子里的路,所以她一直在前面为我指路,最终被女孩带到了她的叔叔家。
院子里灯亮着,很干净,走进屋子瞬间暖和了很多。屋子地面没有铺设任何建筑材料,但是很整洁,右手边是一个炕,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小孩躺在炕上,见我们进来便起身打招呼,左手边是一个火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在添柴取暖。
进来之后,我们在火炉旁边坐了下来,从尼泊尔现状聊到出国留学,从生活聊到宗教,从谈恋爱聊到跟男朋友私奔,几乎无所不聊。后来女孩接到了她父亲的电话,没过多久她的父亲也来了。
女孩的父亲看起来四十多岁,但是身体状态相比四十多岁的人差了很多,腿脚不好,走路稍显吃力。他也靠着火炉坐了下来,我们边取暖边聊天。当他得知我是中国人之后,他问我中文“傻逼”和“马勒戈壁”是什么意思。对此我很好奇,但我还是给他解释这两句中文的意思,说完之后整个屋子陷入了沉默。女孩的父亲一直在发呆,其他人低着头,我有点坐立不安。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左右,女孩告诉我,她的父亲曾经在南非的一家华人超市工作,一年后便放弃工作回家了。女孩的父亲终于开了口,他说他在南非只学会了这两句中国话,因为超市的人经常冲他喊“傻逼”和“马勒戈壁”,后来他渐渐的意识到这是脏话,从那之后他便开始讨厌所有的中国人。
最终他放弃工作回到家中开了家客栈,他说与其在那边受气不如回家安安稳稳生活。
十点多钟的甘杜克村,只能听到虫鸣,我也该回客栈休息了,出门前他跟我说:“你是个好人”!他想邀请我在他家过夜,鉴于第二天要徒步,我回绝了他的邀请。
当他得知我刚到甘杜克村时,执意要送我回客栈,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我们回到了客栈,我又目送他和手电筒的微光一摇一晃消失在拐角处!
尼泊尔灰尘大吗?
尼泊尔经济落后吗?
事实的确如此,加德满都街头偶尔尘土飞扬,博卡拉则清幽平静,同时尼泊尔也是亚洲经济最欠发达国家之一。
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只关注别国相比我们国家较差的点,是不是他国也有一些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优点,正是我们国家所缺失的呢?
杯子清空才能再次盛水,人也需要放下自己的固定思维,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从而提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