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进入茫崖界内,便会看见一边是沟壑嶙峋的阿尔金山,一边是白雪皑皑的昆仑山,这样壮观而绮丽的景色。这块被阿尔金和昆仑夹裹的宝地,据说多“金”。黄金和黑金——石油。阿尔金山和党金山的名字,正是由此而来。说昆仑常年重兵把守也不假,在花土沟镇,清晨夜晚,总能听见军营的号角。
继续来说那“消失的28km”,它就发生在这阿尔金山脚下。
在接近花土沟镇的某个地方,G315的一段路碑,出现了重复。具体路碑的数字,我斟酌再三,还是不便说了。打个比方,本来从1到5,却在该出现6的地方,回到了1。作为一条重要的主干道,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为了验证,我们将这段反复走了三遍。没有错,国道315,比实际标识出的长度,多了整整28km!
究竟是什么原因,故意隐藏了这28km不得而知。但这段路,不知是否巧合,也是个颇为有名的地方——油砂山。
这油砂山其实也是阿尔金山脉的一部分。与沟壑嶙峋的阿尔金山不同,它看起来更柔和平缓些。这里石油含量之巨大,甚至随着地壳运动溢出出地表,一镐下去,石油混合着沙土,因此得名“油砂山”。
从五十年代开始,油砂山便是柴达木盆地重要的产油地。我们到达茫崖,恰是暗夜将至之时。夕阳的余晖衬托着昆仑山暗灰的剪影,前方的尕斯湖略泛银白。在油砂山和周围大片的戈壁滩上,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耀着。那些都是石油井架上的灯。它们一片又一片,绵绵不绝。
我也曾去过新疆的油田,看过东北的油井。说实话,还未曾见过如此大面积,如此壮观的景象。它们在地面密密麻麻,犹如漫天繁星。“天上布满星座,地上布满星塔”。冷湖星塔虽已熄灭,茫崖星塔却更耀眼了。
茫崖还有处颇为有趣的景观——“花土沟机场”。它是全中国最小的机场,就坐落在花土沟镇以东10km。远远看去,像个大点的巴士车站,迷你可爱。这个曾经为了方便石油运输特意修建的机场,不可思议的,今天仍在运行。只有去西宁和西安的航班,每两天一班。
青海遍地盐湖。这个曾经的古海洋,蒸干了水分,只将数也数不清的盐留在地表。但凡有一点水,便被立刻混成盐水。因此,只要在青海看见湖泊,几乎可以断定都是盐湖。
但盐湖和盐湖却也有不同。按含盐的浓度简单划分,既有青海湖这样,可以养育咸水鱼类的盐湖;也有茶卡这样,专门生产食用盐的盐湖。而察尔汗,是另一种,工业卤水盐湖。卤水的含盐量极高,具有毒性,但往往也是色彩最鲜艳的。
察尔汗是青海最能“赚钱”的盐湖。这里的厂区,大到开着车,也能让人转懵圈。景区还在建设,原则上不允许私家车进入。正规方式,只能买50元一个人的工厂班车,旅游体验自然好不到哪去。
“50元一个人,我带你们的车进去怎么样?”我们正要离开时,一个年轻人过来说到。想来也有不少有门路的人,做这样的生意。我们跟着他的车进入厂区,发现这钱确实值得花。这里路线复杂,我们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摸得到湖边。
察尔汗最著名的,便是盐花和万丈盐桥。盐花是一种在湖面自然形成的盐结晶。据说北岸较多。可惜我们去的是南岸,只有少量蘑菇状的小盐花。在进入厂区的门房,我们看到不少,从北岸采来,被看门大爷装在花盆里的盐花。离开了湖面,倒也并不惊艳。
著名的“万丈盐桥”,事实上是段宽阔平整的柏油公路。与想象中相去甚远,慕名而来的游客难免失望。而想感受“盐”桥,一定要来察尔汗盐湖边。这里无数条横穿湖面的道路,都是真正的察尔汗盐桥。从它们依然粗糙的横断面,可以明显的看见其下堆砌的盐。
没这条道路之前,西藏是个真正的秘境。如今,进藏有了青藏,川藏,滇藏三个选择。一个翻越昆仑山脉,两个翻越横断山脉。由于青藏最为平坦,至今它仍是入藏的首选。
与昆仑给人营造的疏世孤离相反,这条路其实相当“热闹”。作为西藏物资运输的主干道,十八轮大卡车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它的“平坦”和“繁荣”容易给人一种“轻松”的假象。甚至不少人会失望,神秘的昆仑山也“不过如此”。
但是想一想,距其不过100km的那棱格勒大峡谷。今天,上有北斗卫星,下有最好的越野车。若是地质考察,还有军方的救援飞机后备。深入昆仑山,尚不敢保证全身而退。当年,为了在昆仑山探出一条天路,前后有上千人献出生命。当地甚至专门成立“收尸队”,将牺牲者的遗体运往格尔木安葬。当地人告诉我们,几乎没有卡车司机肯长期跑青藏线。“如果不是真的需要钱,谁会愿意开青藏线呢?!”
这从来不是条“轻松”的路,而是条真正的血路。这点,不应当被忘记。
这条路上,游客是少数。而看到最多的,除了十八轮大卡车,高原部队,还有批“可疑的人”。往往是两三个年轻男人,将车用各种帆布包裹着。车牌遮挡的严严实实,在青藏线上来回的开。由于明显不是游客,又行迹可疑,我们甚至想举报给交警部门。后来知道,原来是各大厂牌还未推出的新车,要在高原地区反复的测试。差点弄出大笑话。
传说昆仑山下,长年流淌着连羽毛都浮不起来的“弱水”。是不是真的浮不起羽毛,不得而知。但这些平均在地底潜流25年,才能冒出地表的冰泉,其矿物含量,和纯净程度,都堪称世界之最。
昆仑圣泉的入口,相当窄小,容易错过。但一进门,便豁然开朗。前有围绕着八卦图形的泉眼,后有一整面墙的“西王母瑶池会仙图”。据说西王母蟠桃盛会中的琼浆玉液,正是用此泉水酿造而成,令各路神仙流连忘返。
这么好的“弱水”,怎么能“只取一瓢”呢?!好在,现如今不用像先人那样带水瓶汲水。昆仑山矿泉水厂,就设在对面。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们,也能一尝“冰山甘露”。厂房看着略显简陋。但这泉水,细菌近乎于零,理论上完全可以直接灌装。果然都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这里是道教混元派(昆仑派)的道场,是姜子牙封神得道之处。庙宇虽是新盖的,地址倒不假。
根据白渔在八九十年代对此处的描述,向西不远,便是昆仑仙门。过了仙门,就算正式进入昆仑仙境,再向里深入约五六十公里,便是西王母会群仙的瑶池,和神仙居所玉虚峰。
那个年代,还能碰见不少道士来此闭关修仙。据说此处灵气非常,能大增道行。而现在,通往仙门和瑶池的方向只见路牌不见有路。我们亦只能作罢,继续前行。
玉珠峰下,有无数奇异的钢铁巨兽。我不能描述,你只能自己来看。也许因为这条路太“热闹”了,我未曾见到什么传说中的灵异。但昆仑山,却是一个你来了,便不由的,会相信“灵异”的地方。
因为它实在太大太壮观,那些望不到头,如白色海洋般的雪山深处,尽是无人之境。中国最著名的四大无人区: 阿尔金,罗布泊,可可西里和羌塘,无一不在它的山脉脚下,单说哪一个都是无数的传奇。
山深处,处处是仙境美景。山之外,又是如柴达木这般的不毛之地。巍巍昆仑深处若真有奇珍异兽。它们不必出来,人们进不去,又怎知这世界上没有神龙麒麟,上古仙人呢?
我们上昆仑的第二天,仿佛有意要让我们见识它本来的面貌,昆仑山,下起了暴雪。一瞬间,天地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茫茫,雪片夹裹着冰粒在空中打着圈,再砸向车窗,所有车都只敢用20km的时速小心翼翼的开着。
昆仑虽极易下雪。但我们出来时,格尔木分明骄阳似火。再行至可可西里,复又艳阳高照。刚才玉珠峰一场暴雪,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真真领教了昆仑气候的诡异。网传昆仑山有结界,我本嗤之以鼻,现在,倒有几分信了。
这里遍地都是可爱的小精灵,但你得有双好视力。来可可西里之前,最好拿着医院测色盲的色卡好好练习一番。这些野生动物的保护色,真不是开玩笑的(尤其藏羚羊)。遇见一个骑行的小哥,追着一只黑色乌鸦拍了半天。而他右前方草原上,分明就有近百只藏羚羊(硬是没看见)。
这些小可爱们,根本不怕人。如果运气好,它们甚至会来到公路边,或悠游自在的从你车前经过。看见长枪短炮,也只是不耐烦的扭头走开,并不会被惊吓到。可见保护颇有成效,游客素质也有提高。
如果想有更大的几率看见它们,试试傍晚来吧。根据当地人和我们自己的经验。下午5点以后到太阳落山,是一天中最容易看见动物的时间段。
“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五道梁,是青藏公路最难的一段。据说,这条全程海拔4000米以上的天路,如果你能在五道梁安全通过,剩下的就问题不大了。
其实,五道梁海拔4500米,比之前的可可西里(4800米)还要低上一些。在青藏全程亦不算高。但这段路植被相对稀少,含氧量低。也就是只有4500的海拔却模拟出了5000米以上的含氧量。另外,这里的土壤含汞量很高(空气有微量毒性)。再加上几十公里的冻土路面,极其容易出事故。
据说五道梁是青藏线司机伤亡最多,最害怕的一段。用他们的话说,“只要过了五道梁,所有的困难都是小困难”。在这里,如果你听见卡车鸣笛三声,很有可能,是卡司机在祭奠死去的同事们。
来这之前,我已经在青海呆了半个多月。可以在海拔更高的可可西里跑跳如常。本是不在意五道梁的。
没想到路经此处,心脏竟没来由的连续狂跳。我心脏向来健康,情绪也无变化,这突如其来的生理性过速,不禁令人后怕。想到回去还要应付玉珠峰的暴雪。便临时取消了去长江源的计划,改由开到风火山口折返。也是此行唯一没能按计划执行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