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典型的江南乡村,当属徽州。
大凡去过徽州,都会结下徽州情愫如我。随手可拈的徽州古村落、百吃不厌的徽州美食、恰到好处的徽州腔调,年年季季去徽州,每每都能让你安静下来、沉浸其间。
木梨硔,是徽州最别致的一个小村子,藏在休宁县溪口镇西南的大山深谷之间。与宏村、呈坎、西溪南等一众著名古村落不同,木梨硔是一个车子只能开到山腰,至今还剩下“最后一公里”需要徒步进入的村子。
初夏的一个周末,我第二次来了木梨硔,只为弥补心底的一份缺憾。六七年前到过木梨硔,却太匆促,只听了一夜雨声,第二日清晨撑着雨伞,绕村子走了一圈便悻悻下山返程,心仪向往的木梨硔,居然连“半遮面”都没有给我们,整个地被雨幕遮掩得严严实实。
三面悬空的木梨硔,五十几户不足两百人口的小村子,在“道无三尺平”的山顶,密密麻麻的民居环绕山势,呈阶梯状而建,家家户户门口临空搭起的竹木挑台,既为晾晒、又扩步道,阡陌交通的石板路,象网格一样把整个村子紧紧联成一体。随着无人机等现代拍摄技术支撑,镇村政府又在苦竹尖的制高点新建了一处观景平台,木梨硔的全景图,通过俯视、眺望得以呈现,“山脊上的村庄”、“云端之上的村落”等美称也都有了图片印证。硔,深山大谷之意,而骆驼背一样的山脊形状,依托苦竹尖,倒更象徽州农村里耕耘农田的犁耙,也许这就是木梨硔地名的来历吧。由于四处都是深山大谷,山顶的小气候特别明显,全年有三分之一时间能见到云海。
上次入住的是“原味民宿”,这次住的是“老木匠民宿”,两家民宿主都姓詹,其实全村原住民都姓詹。始建于明末的木梨硔,关于村子的来历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家族受宫廷内斗株连,连夜外逃至此;有人说是原姓环的家族案发出逃,避难于此,改姓詹;有人说是明末社会动荡,农村赋税繁重,山脚村子里有猎户进山发现此处梯田交错,适合种植玉米等粮食,而且不用交税,就举家上山定居,等等。晚饭时间,问了村子里的村民说,詹姓都是从婺源迁居过来的,这个我信,因为婺源自古属于徽州,木梨硔的西南就是婺源,婺源曾经是徽州地区的人口集聚点,各色人众,或为避难、或为谋生,四处迁居流动是正常的选择。
“老木匠民宿”的女主人,早年外嫁到了山脚的大村子里,老父亲是村子里有名的木匠,村里很多房子都是老木匠的作品,特别是家家户户门口都需要搭建一排竹木挑台,因此木匠成了木梨硔最重要的工匠,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自然不错。女儿嫁出去了,儿子大学毕业留在合肥,祖产和后来置业留下的几幢房屋,只留下老木匠夫妻俩守护。随着徒步者和摄影爱好者们,不断涌入木梨硔,外嫁的女儿就带着从事厨师的丈夫,重新回到山顶上,把老父亲的几幢房子逐步改造成了“老木匠民宿”,有厨师丈夫专业掌勺支持,加上自己与时俱进,运用网上订房、抖音宣传,硬生生地把拥有十间客房的“老木匠民宿”做成木梨硔的大牌民宿。
也许这就是眼下轰轰烈烈乡村振兴的最好写照。
空心村,是城市化大潮留下的产物。空心村里大量闲置的资源、资产,也是乡村振兴的新增长点,但是这些资源资产的转化,离不开人的因素。只有更多的人,重新回到农村,农村才可能真正振兴起来。
因为熟悉农村,所以热爱户外、关注农村,这也是我喜欢徽州的内生原因。
或许有点唯心,冥冥中总有很多的眷顾与我。这次的木梨硔之行,行前预报有雨,待及动身,不仅无雨之患,还偶有夏日艳阳露面。在停车场与等候的老板娘汇合,一起徒步到达山顶时候,只听天空雷声隆隆,等我们回房洗好换装,窗外已经大雨淋漓,后行到达的几位陌生游客,遭遇了落汤。
厨师炖好鸡汤,在门口挑台上,待一桌子农家菜摆好时分,雨,神奇地停了。雨后远山,如出浴美人,清新芬芳加持杯中白酒,虽酣却不醉人。木梨硔,是小众游客的天堂,挑台用餐的,都是三三两两的小桌子,各自用方言或者普通话说着属于自己的话题,在木梨硔的天色景致中,分外融洽。喝着说着,不知谁叫了一声,云海起来啦!果然见一堆白白的云雾,从远处山谷里开始升腾,天空也露出几缕诱人蓝色,一丝夕阳若隐如现,邻家女孩的害羞模样,远近的山峦经大雨清洗,倒是显得落落大方,笑意盎然。一会儿,云海翻滚而上,如浪涛如帷幕如纱巾,又快速地蔓延开来,铺天盖地,把整个世界,连同我们一起包裹起来。来不及惊呼,云雾便瞬间褪去,房屋桌椅、餐桌佳肴、还有你我,再现原来面目。
如此美景,怎能错过,连民宿老板娘也惊呼,起云海了!大家纷纷拿起相机手机,拍照、录像、延时拍,恐怕都无法准确记录。餐后撤去碗筷,再上一壶黄山毛峰,看云卷云舒、云里雾里,任酒后思绪飞上夜空,与星星应答,与晚风同频。如此夜晚,只应木梨硔有。木梨硔的晚十点,已经是深夜了,客人们都陆陆续续回房睡觉了,同行的一对伙伴也告退了,民宿夫妻俩收拾好厨房后,独留几盏灯笼陪伴着虫草兄和我,继续沐浴木梨硔的夜色。
清晨,听着屋檐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原来昨晚半夜居然又开始下雨了。神奇再次出现,等我们起身洗漱,雨骤停了。于是,我们去了观景台,第一次亲眼看到了木梨硔南面的村容全貌,然后走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又畅酣淋漓地饱享了木梨硔的浩渺云海。
如果,还有机会再上木梨硔,我一定要选一个初冬季节,在凛冽的早晨,看满山的皑皑白霜。
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