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回忆初始乌孙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想先跟你说一说,我为什么想去乌孙。

我该怎么形容,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呢?

至今我都清晰的记得:当我看到那个朋友圈,朋友圈里的九宫格,每一格都描绘着人间绝美,张张都令我无比心潮澎拜。

就像外国电影里的科幻大片一般,不似人间所能拥有的绝美,更像是后期制作的虚拟世界。

跟电影不同的是,电影里的永远都是虚拟的,你永远无法到达。而现实中的,也许要经历波折,但至少身体能够抵达。

我太兴奋了,拿着手机,看着那个跟我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国度,痴痴傻傻,久久不能释怀。

看着视频里的每一帧,听着那个撩人心弦的BGM,当时的我恨不得马上就出发,即便知道这是一条十分艰难和充满危险的地方,我想如果如此不幸,那么能死在热爱的地方里,也是一种享受。

透过那片冰冷的手机屏幕,我看到的是,长得像圣诞树的云杉林,跟动画片里长得一模一样的绿色草地,小小的人站在老虎口里,又飒又美,背景是幽蓝深邃的湖面,即便是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遥远空旷,寂静又自由的气息。

什么是眼睛在天堂?图片里的他在湖里划船,抬头是连绵不绝的白色雪山,低头是湛蓝的湖泊,这不就是走进了一个虚拟的天堂中。这里的整个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沁人心脾,他在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与世界亲密接触的瞬间。

如果这个世界有平行时空,那一定是乌孙古道的模样。

没有红绿灯的特克斯

特克斯,新疆之行中的第七站,这里是故事的开始。这还得从到达伊宁开始讲起。

伊宁有一家网红的手抓饭店据说不错,所以下火车后直接打车到这个小店刚好赶个午餐。

不出意外的意外,只剩素手抓饭。点了个当地特色的鸽子汤(新疆很多以鸽子为特色衍生的特色菜,味道还可以)烤羊肉串(这家的羊肉串是我在新疆吃到的最好吃的)

特克斯又称八卦城,夜景的八卦城很多人聚集在中心区域散步,航拍,逛街......

久仰户外圈里的特克斯停泊青年旅舍,一定要去住一次。

听说这家店的手抓饭,和哈密瓜冰淇淋好吃,所以去体验了一下。

而这家店正好就在爱疆酒店旁边,而爱疆酒店门口每天都有一般去往琼库什台的班车(特克斯客运站没有琼库什台的班车,只有这个酒店才有)

关于这个班车,淡季每天只有一班,票价50。有时候早上发车,有时中午,甚至有时候下午,具体什么时间发车,人满就走,所以没有固定时间。旺季的时候,可能会安排两班,早上和下午各一班(建议提前给师傅电话问问第二天大概什么时间来,并且可以跟他预约指定地点,让师傅开车去接)但是个人建议是,问好师傅第二天大概的到达时间后,比这个时间再提早点过去等会比较稳妥。

关于去琼库什台,除了上面这个班车,在特克斯还有很多包车可以去琼库什台(类似的士那种,五人座,如果人满又重装行李,这种车子可能很挤很挤)价格300~700不等,一定要砍价,并且问清楚车型!

唉!好像在白沙湖为了拍照,穿得太少,被风吹得有点生病了。喉咙痛,头微晕,轻微流鼻水,有点感冒的征兆。

爱疆大酒店门口就有药店,买了两盒抗病毒口服液(跟医生描述清楚症状,买功效最好最贵的那个)

这可咋办,隔天可就要进山徒步了。

注:在特克斯买滚轮打火机有点难,据说因为打火石不能运进特克斯,所以在特克斯打火石是一个非常稀缺的东西,而滚轮打火机因为有打火石成分,所以在特克斯能买到的打火机都是按键的那种。

跑了很多家便利店,都没找到滚轮打火机。大晚上,又冷又累,绕着八卦城转了一圈,又走到爱疆酒店门口,而门口看到一家还亮着灯的便利店。

“再问最后一家吧,还是没有的话就买按键的好了!”

(无奈地苦笑)一进便利店门口就看到了滚轮打火机。

注:
1.停泊青旅聚集了很多去琼库什台的小伙伴,可以在这里约伴拼车,还可以打电话让班车师傅来这里接人。
2.停泊青旅走到爱疆酒店也就1公里左右,很近。
3.停泊青旅是有气罐售卖的,价格比八卦城中心的户外店(名字:北山羊户外店)贵一点。
4.晚上回到青旅收拾好装备,分别是徒步进山的装备和寄存在青旅这里不需要带进山里的装备(记得添加青旅的客服微信,自己找时间叫快递去青旅,让停泊客服小姐姐跟快递小哥对接把寄存的行李寄走)

绿色海洋琼库什台

第二天一早,把行李寄存在前台后,记得拍一张图保存,然后发给停泊客服小姐姐说一声,保留聊天凭证。

早上八点多,在路上买了点热气腾腾的早餐,9:10来到爱疆酒店,这个时候车子已经来了。但是要坐车的人很少。

早起的鸟儿先占座位,把登山包放好,占好座位后,吃早餐,然后再喝两瓶抗病毒口服液。

感冒症状比昨天更重了点,抗病都口服液有点不够喝,考虑到琼库什台没有好的药店。于是,安全起见,又下车多买一盒。

等了一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出发。

这一路,总算是真正的领略到了跟南疆完全相反的风景。

如果说南疆是野蛮生长,那北疆就是草长莺飞。当绿色的山坡映入眼帘,随之“绿色海洋”和画卷里的连绵雪山也来到了我的眼眸里。

“唉~真好看!”
此时此刻,言语已经彻底匮乏,就让自己沉浸在这片绿色的海洋里,专心去享受这个世界每一帧的自然馈赠吧。

下午两点到达琼库什台,先吃个饭再说。

徒步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答案太广阔了。去感受未知,去挑战难题,去偶遇有趣,志同道合的人和事。

遇到了两个跟我一样去徒步的大哥,在他们背着登山包上车的那一刻。确认过眼神,肯定是去徒步的人。一边欣赏窗外自带滤镜的风景,一边跟大家伙聊起天来。

可惜,这次注定不能同行。两个大哥要去的是左边的喀拉峻,而我们是右边的乌孙古道。

但是我相信命运的齿轮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开始转动了,在茫茫人海里能遇见,能坐在同一辆车,能聊两句天,能加个微信,能一起在一个有风的下午,从陌生人到此刻坐在雪山下,同品一壶茶,说说笑笑,彼此相约下次有缘一起山里见,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所以,这样难忘又有趣的经历,也是徒步意义里的一个吧。

淡季的琼库什台人烟稀少,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水流声,偶尔的鸟叫声,以及马儿经过的啼叫声。

我们都在等,等太阳没有这么耀眼。这一个晌午,只有我们四个聊天的影子在偌大的院子里来回飘荡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下午我们分别起身,微笑着,互相鼓励和祝福着。

“预祝顺利出山!”

“你们也是!预祝顺利出山!”

“有机会一起徒步!”

“有缘再见!”

在暖阳的注视下,我们目送他们走进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他们目送着我们走进皑皑的雪山之下。

新疆的日照时间真的太长了,下午五六点就跟中午一两点似的,还是那么晒!我们顺着水泥路,一路往琼库什台后山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路程好远好远。也许是因为感冒的原因,也许是中午没吃饱能量不够,脑子多少受影响有点不大正常。

“为什么还没到后山??”

我以为过了这个转弯就到,结果,转弯后又是一座山,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

终于我受不了了!!没完没了!!

“我们从这里直接切上去吧?好不好?”
我笑着回头看着一起随行的小伙伴,然后指了指眼前这座高山。

“啊?你确定吗?”

我疯狂地点头。

“翻上去就到了!真的!”

不想就此放弃,但是又不想继续走冤枉的远路。

小伙伴只能无奈地跟着我一起,切上一个陡峭的山坡上。

“到顶上如果走错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原路下撤咯!”

赶紧气喘吁吁卖力地往山顶上爬,到顶后发现到处是围起来的栏杆。

“完了!好像真的走错了!等一下,我再爬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眼见着到了一个山头的顶,居然又出现一个新的山头,貌似又是“没完没了”的情况。

无奈只能继续爬高一段,继续爬高一段,还不想放弃。

运气还不错,走了捷径,真的抄了近路,切了一个山坡就直接看到了后山,更是直接走到了游客骑马拍照的类似山脊的地方。

站在这个山坡之上,可以俯瞰整个后山的路和风景。还差一段路才能到达后山终点,但是目测最少还要再走一个小时才能到达。

“就这里看看吧~那边好像没必要去了!”

站得高看得远,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跟内蒙古草原不同的是,这里的草原连绵起伏,高低不平,隐隐约约,曲线婀娜,凹凸有致,像极了少女的身体,曼妙诱人,难怪有“人体草原”的美称。

还没抵达前看到的人家拍的风景美图,现在也终于亲自抵达,亲眼所见。一次又一次实现,走进别人拍下的世界里。

也许是精神状态不大好的问题,并没有觉得风景有多美。

不管如何,总要把后山的模样印刻在脑子里吧。

我相信,如果此时此刻我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这一个小时我一定会继续往上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匆匆看了几眼,就拉着小伙伴跟我一起下撤。

再一次印证了一个道理,身体状态比什么都重要。

注:从琼库什台徒步去后山还是挺远的,单程2~3小时。都是水泥路,有车子建议开车上去。

琼库什台的餐厅和住宿都比较贵,吃的选择性相对较少,商业化的地方嘛,你懂的。

晚上随便吃点,就赶紧早早睡了。我的状态越来越差,头更晕,感冒更严重了,更要命的是,出现轻微发热的症状。

喝了抗病毒口服液,隔了一个多小时,盖被子前再吃一袋何济公(退热),希望吃了这袋小小的何济公我能好起来吧。

夜晚的琼库什台很冷,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热得可以穿短袖,晚上就要穿羽绒服。

躺在床上,晕乎乎的,我就在想各种问题。

第一种:第二天早上起来依旧是现在这个状态,还是能进山的。吃完早餐,走着看看情况。如果在路上察觉不对就自行下撤。

第二种:第二天早上起来状态比现在更加严重了,那就留在琼库什台,让小伙伴们继续进山而我则放弃乌孙的行程。

第三种:第二天早上起来好多了,能正常进山。

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开启乌孙探险之旅

早上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是自我感知一下脑子还晕不,症状更严重还是减轻了。

唉,是运气?还是本来底子就还不错?

老天给我的是,第三种状态。我笑着,一身神清气爽,看来何济公还是很管用的,神奇!

今天的状态完全不晕了,但是感冒症状依旧,喉咙还是痛的,还在流鼻涕。

吃完早餐,再喝两瓶抗病毒口服液。

我们的一个小伙伴一路走在前头,护送着我们到登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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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
海拔:2250m—3000m(爬升750米)
距离:0km—16.5km
耗时:9:00—20:00(11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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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进山了,乌孙的奇遇之旅正式开始。

沿着河边走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我看着湍急的河流,脑子脑补过两天就要渡河的画面,忍不住吞吞口水。

走出森林,目之所及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草地和头顶上超级耀眼的太阳。

路径很明显,几乎不用看轨迹。

海拔很低,背着沉重的登山包,走在平坦的草地上,夏天的花海遍地盛开,抬头是蓝天白云,低头牛羊成群,河流声在耳朵里潺潺不绝。

这原本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但是真的太热了,时间逐渐来到中午,温度更高了。

与以往我在高海拔地区徒步不同的是,只要运动起来,爬起山坡,身体马上会发热,但是海拔高的地方,只要原地停下来很快就凉快下来。可是在这片毫无遮挡裸露的草原上,原地停下来,虽然能让身体的发热程度马上降下来,但是温度还是很高,太阳依旧无比酷虐。

喝水,口渴,实在太难耐了,只能不停地喝水,不停地喝水。这是最有效的降温的方法。

用重装徒步的方式,在这样暴晒的环境下,竟然觉得比高海拔徒步更加难受。

步道很美,一片盛装的绿色,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一片又一片金灿灿的小野花,远远望过去,是一片接着一片的金色草地。

这一刻,真想效仿电影《海蒂与爷爷》里的小海蒂,躺在金色的花海之上,闭上眼睛,直接睡过去。想想就得了,童话总是美好的,真的热死了,感觉背部快要烤熟了。

大老远看到树荫,那就像是看到家人一样充满鸡血,快点快点,要过去乘凉。

偶尔会看到牧羊人骑着马,赶着一群软萌萌的羊,随着牧羊人一鞭子下去,小羊们屁股像果冻一样Q弹Q弹地上下疯狂摆动起来。对于久在城市里的我们,真的太好玩,太新奇,太治愈了。

人家看着我们,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为什么?

因为我们一个个拿起相机,手机,丢下背包,兴奋地追着小羊们,好像从来没见过羊群似的,分明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只见牧羊人惊讶的眼神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拍的,真是奇奇怪怪的年轻人。

小时候经常看外国的电影和迪士尼的动画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脑子里早就印刻着阿尔卑斯山的模样。即便,我没去过欧洲,即便,这是我第一次去新疆

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
当一幅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记住的油画,从脑子的印刻中,真实地来到了你的眼前,从那么遥不可及的距离,到现在那么近那么近。

甚至我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我就能来到他的山脚下了,我能摸到他了,我能跟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一样的空气了。我忍不住停下脚步,这一刻,我不想拍照,也不想徒步,只想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画。

我终于切身实地地感受到电影《白日梦想家》中那段话的意思:

“你准备什么时候拍”
“有时候我不拍”
“如果我很喜欢某个瞬间”
“我是说,就我个人而言”
“我不喜欢为了拍照而拍照”
“我只想享受在那一刻”

这一刻,我与天山彼此贴近,我感受着来自雪山的风,我在享受世界,我在寻找内心深处的自己,也许这就是我不远万里也要来这里的意义。

梦想不在于最终结果,而在于追寻它的过程。我看着小伙伴们走进画里,然后又消失在画里。

我得赶紧跟上了!

前面一直在心里吐槽阳光暴晒,热得不想走了。下一秒,看到连绵雪山和奔跑的马群,又是一个瞬间忘记当下还苦着脸忍受暴晒的模样。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出手机拍下再说。

这里的一草一木,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它最耀眼的自由时刻。

慵懒,休闲,自在,是这里的标签。这不,随处可见侧躺在地上睡觉的马。

马是一种很警惕性很高的动物,一般多数都以一个站立的姿态示人,即便睡觉也是站立状态。鲜少能看见卧地,打滚,更别提侧躺睡觉。

而这里,随处可见,卧地,打滚,侧躺睡觉的马。

这只幼年小马,连走到它面前,都几乎没啥反应。真想抱一只回家天天撸马,真的太可爱太治愈了。

这座长得像金字塔的雪山,离他越来越近了。

似乎随着越来越接近的雪山,温度有所下降。翻过一个小小的山坡,又是一幅幅风景绝美的油画画卷。

我按下胸口,腰扣,把包一丢,拿出手机开始收集这里的一草一木。

一片片金色的花海零零散散,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草地上,这是来自夏天的馈赠。

又捕捉到一只躺在地上睡觉的马儿。想再靠近一点,还是不小心惊扰它了。

又捕捉到一只躺在地上睡觉的马儿。想再靠近一点,还是不小心惊扰它了。

此时此刻,好像走进了宫崎骏的天空之城,蓝天白云就长在那片绿色的山坡上。仿佛只要我踏上那片山坡我就能摸到那朵朵的白云。

可惜的是,这么美丽的风景和角度,偌大的天地,放眼过去,竟然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这两匹马。我的小伙伴们应该离我很远了,目之所及都看不见。

好想跟他们说,“快来,坐在这儿,我给你们拍一个。好好看啊~”

风景好看,没有人的取景总是缺了点灵魂。恋恋不舍地看着这片好看的草地,心中充满了遗憾。

快要走到雪山底下,总算看到人影。

看着雪山不高,却有很多零散的积雪。朝着金字塔雪山的方向过去,看着很近,实际上,还大老远。边走边欣赏边记录,太耗时间了,我又掉队了。

我的小伙伴们找到了一颗独树,一个坐在小椅子上喝着水,乘着凉,还有一个躺在草地上在午睡的。

小蔡放下水杯,歪着头,看着我,一言不发,虽然带着墨镜,但是依旧透过墨镜看到了耐人寻味的眼神。

“你能不能走快一点?”

我微微一笑,他们应该等了我很久吧,“走吧!走吧!”

“你不用休息吗?”

“不用啊,我边走边休息。”

“不赶时间,休息一下吧!”

“不用!直接走吧我不用休息!”

“没事!你休息一下!快到营地了不着急!”

“好吧!那我吃点路餐。”

天气的炎热让大家眉头紧皱,喝完一瓶水,又喝一瓶。

今天喝的水太多了,路上也烧过两次水,又快喝完了。

虽然一路伴随着河流边行走,却不是想喝水就能喝水。多数是杂质较多的水,需要过滤做好消毒才能喝。

准备离开的时候,居然发现地上有一股无比清澈的小水流。看水流的走向,是经过大自然森林系统重重过滤后走到这儿准备汇入身后大河的小溪流。

这是我们这一天以来遇到的最清澈,接近性最好的水。眼看今天的营地不远了,生怕后面遇到不到这么优质的水源,决定装满水袋,背着到营地去。

先见之明还是做对了,今天选择扎营的地方有个小木屋,虽然就在河边,伸手可装水的地方,但是水质不好,涉及到饮用的水我们就用到了刚刚背上来的水。

晚上八点半,天空依旧是明亮的白天。

冰封的琼达坂

DAY2
海拔:3000m—3700m琼达板—3400m (爬升700 下降300)
距离:16.5km—25km (8.5km)
耗时:9:00—18:00(9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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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雪山脚下,土地就越是贫瘠,荒凉,碎石横生,植物枯黄,没什么色彩。

放眼看过去,天地还是那么广阔,是裸露的旷野,没有一望无际,只有眼前一个拦住我去路的高山。

再一次感受到天山丰富多彩的自然系统——冰火两重天。

海拔差距不大,可是风景落差很大,昨天是酷暑和炎热,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草原。然而今天出现在我世界里的是,被茫茫白雪覆盖,寸草不生的琼达板。

忍不住把衣服的拉链再拉高一点,把帽子的绳子再收紧一点。

杵在地上的有很多柱子,柱子上标注着一根红线。那是当地人冬天用来看雪线厚度的标杆。走近柱子,抬头仰望,红线长得比我还高很多。

不禁脑补,如果冬天的时候我站的这个位置,大雪会像大海一样把我深深埋藏,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容不得我想太多,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我即将去感受乌孙的第一条河,这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条河,这也会是我整个乌孙行程遇到的与“冰河”二字最贴切的冰河。

我想起,我来乌孙最感兴趣的就是过冰河,我想亲自体验众人口中,让人“酸爽”“惊险”“刺激”的冰河。我想知道传说中“冰冷刺骨”是什么滋味。

当我得知,现在只能过河,没有他选。早上好不容易捂热的双脚,此时产生了巨大的抵触之意。

我眼睁睁看着小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快就到达了河的对岸,我此时还一脸傻懵,还没反应过来,他...他到底怎么过河的?

当他在逆光下朝我招手,这条河有些宽,水流声大,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语言沟通。

通过他的手势,以及他到达河边就立马把包放下,他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他马上站到河边的一个位置,他指了指河,然后又招了招手。

我想认真再看看他的表情,通过表情再次确定他要表达的意思。可是在逆光和他渔夫帽的加持下,我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样子。

他的手势我知道,他在告诉我,他的意思是:他已经试探过,走这条路径没有问题,快点过来。

我心里产生了深深的质疑,这里就真的非过不可吗?有没有别的途径能避开呢?

我看着茜茜在往另一个方向寻路,我还想再挣扎一下,我搁置了小蔡的示意。

我站到河边高处仔细地观察河流的着陆点。放下包,喝了一口热水,然后尝试全神贯注地把河流当成一盘五子棋。

“这里过去,然后连那个,跳到那里......”

断了,不行,这里过不去......

“走到这里,这块石头,走到那里,再连那个,唉,不行,还是过不去......”

我喃喃自语,用手在空气里划来划去。

直到茜茜回来,她摇摇头。我懂了。

“唉......”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好吧,认命,那就赶紧时间脱鞋子,脱袜子,换溯溪鞋。暖和的脚在接触空气那一刻,倒吸一口凉气。

来不及犹豫,过河要快。

“嘶——”在双脚触碰到河水那一刻,我像被开水烫的猪,立马反射性弹开,退回安全地带。

原来这就是冰河,原来这就是冰河的感觉。

我回头看了看茜茜,“你慢点哈,这是真的冷,刺骨那种!”

我该怎么形容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呢?

这种冷,如果说我拿手伸进冰箱冷冻层握住冰块我能坚持60秒,那把手伸进冰河里我只能坚持10秒。

我咬着牙,重新站到一块石头上,让荡漾的冰川水先把脚完全打湿。

我看向逆光里的小蔡,他坚定地站在对岸河边的石头上,再次给我比划过河路线。

“这里,顺着这条路线走,快,快过来!”

我忘记了后来我是怎么下河的,这遥远的十几米,我怎么过的。

记忆在这里开始就丢失了。

我能回想起来的是,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快!”

水流最低处可达小腿,最高处漫过膝盖,河流的冲击力和冰冷刺骨狠狠地包裹着我的双腿。感觉皮肤上的神经和血管都被冻住了,隐约中,似乎除了还能用意志力推动双腿动起来以外,我感知不到我还有腿。

小蔡似乎有些焦急,他一只手拿上登山杖,直接又下河过来接我们。

终于上岸了,放下包正准备去帮忙。回头一看,他又泡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在河里走了一段去接茜茜。

漫长的生活里,我见过被热水烫后皮肤变红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被冰水狠狠冰冻后变红的皮肤。

六条腿,肉眼可见的通红色。界线如此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严重晒伤。

赶紧穿好鞋子,让脚恢复体温。

此时我心里不是滋味,正因为感受到了冰河的威力。我开始忧心,几十条冰河,这才第一条,已然如此艰难,后面的可怎么办。

她又来了,她又来给我喂心灵鸡汤。
“行到水穷处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每当眉头紧皱,在思考无数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时。身体里总会有一个灵魂从肉体剥离出来,告诉你,不要急,淡定,总有办法解决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用最通俗的说法就是,这是自我安慰。一个灵魂负责带你勇敢地周游世界,一个灵魂负责安抚遇到困难时低落的自己。

我非常感激老天给我们一个无比灿烂的太阳,这使我们在身处茫茫冰雪世界时变得放松自在。

南方人看到雪总会有一种新奇的感觉,想躺在雪地玩耍,堆雪人,滚雪球的想法。

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还真想在雪地旁扎营,然后去堆个雪人出来。

小蔡总是走在第一个,所有好的不好的,他总是第一个去试探清楚了再招呼我们过来。

用登山杖试探了一下高度。好像很厚很厚。这不一脚下去,半身也跟着下去了。

我走在最后,看着他们两个半身淹没在雪地里,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是,大家同样乐呵呵地笑着,可能是好玩,是开心,是第一次掉进这么深的雪地里,是觉得自己很滑稽,也不知道笑点是什么,总之掉进了雪地里也很开心。

看着他们在厚厚的雪地里挣扎,我站在岸边无动于衷。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如果此路不通,不能连我也陷进去了。

看到他们无恙,自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后,我把背包放下,往前方跑起来。

“这里走不了就回来吧!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要跟过来,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过!”

当我回来,小蔡还是坚定地通过了半身高的雪地并且又过了一条冰河,跟我们隔岸相对。

我和茜茜走河的左边,他走的右边。

半身高的雪地躲过了,但是河躲不过,我们俩还是脱了鞋去到了小蔡的那边河岸。

我觉得我走进了一个冰封的世界,回头看到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上的脚印,还有拿着相机一直在拍摄和记录的小蔡。

“噗——”
我知道,并且很清楚我踩到了什么。

我脸上很镇定,假装不知道。但是总有人喜欢提醒我。

“你看看你,不好好走路。你知不知道你踩到了什么?”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知道啊,好像还是新鲜的带点拉稀状态微微绿色的那种。

“不知道!”我又不是故意踩的,那是不小心。

小蔡摇摇头,“啧啧啧.....”一脸嫌弃地从我身边绕过。

“你有本事别让我看到你也踩到牛粪了!否则,你会很打脸的。你知道吗?”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绝对不可能踩到!”
他还若有若无地提醒着我,你看看,我连雪套都很干净呢。

“哼!能踩到牛粪是很幸运的事好吗?跟着有牛粪的路绝对不会错!”

“你太脏了!一点都不卫生!明明可以避开牛粪,你为什么非要踩在牛粪上呢?”

那是不小心好吗?谁想踩在牛粪上了?
“我就是故意踩的!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小蔡轻笑着,打量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反正说不过你,我得离你远一点!”

接着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很快就变成了我视线里的一个点。

风呼呼地吹着,虽然很冷,但我依旧带着欣赏的心态去体验这满世界的白雪皑皑。

即便荒凉,冷酷,连嘴巴呼出的都是与寒风交织的白色水蒸气。

我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跟着有牛粪马粪的地方走,沿途都有雪线标杆,地上也有隐隐约约的灰黑色步道。

偶尔大老远还能看见那个黑色的点,好像又半身陷进了雪地里。

他又在雪地里给自己拔萝卜。实在无法同情刚刚嫌弃我的人,在遥远的后方没忍住悄悄地取笑他,给他拍下一个个难忘的雪地拔萝卜之旅。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也许是不想踩到屎,也许是想开辟新的路径。在远离路径的一边,他又陷进雪地里,半身被雪覆盖。

“你快回来吧!别走那边!”
不就是踩个屎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千里迢迢不就是来乌孙古道踩泥巴,踩牛粪的嘛。

所谓徒步,不就是去到深山里,在太阳下大汗淋漓,几天几夜不洗澡不洗头,男生满脸胡子,女生头发油腻。在泥土里,在牛粪马粪羊粪里踩来踩去,在河边牛粪堆,在杂草丛中睡觉,最后把自己搞得一身脏兮兮,邋里邋遢的吗。

确实,常人无法忍受自己如此糟蹋自己。

可是正是这样开放式自我放纵,没有拘谨,没有偏见,没有形象,没有了肉体上的束缚,才能释放内心深处的灵魂。

“要不要我帮帮你?你踩过一次就不怕了!”

小蔡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嫌弃之意更甚刚才。仿佛在说,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并非一路牛粪横地,多数的路面只是冰雪微微融化,白色的雪里掺和了土地的颜色。

眼看着快到垭口下方,迎面过来三个骑着马的牧羊人。

由于语言不通。只能大概去猜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指前面过不去,让我们折返。接着我们不甘心又尝试继续沟通,结果还是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无奈之下他们又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马的身体。

我仔细看了一下马的身体,我看到马腹的颜色有明暗差异。大概猜出的意思是:前面有河阻拦,根本过不去,河水最深可漫过马腹。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按照牧羊人的说法。水深可至马腹,这是个很严重的事情!

我们稍微商量了一下,牧羊人的话不可全信,还是先继续走着看看情况再说。

我一边继续走等待小蔡去前面探路,一边不停回头时刻留意着牧羊人的动向。

看着选择继续往前走的人,牧羊人的眼神若有所思。

他们走到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就同时停下,并且把马栓在雪线标杆上,然后三个人齐刷刷地盯着我们。

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说了过不去,你们非得过去。一来就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能过去,怎么过去的。二来是当你们过不去,一定需要马帮,这就一石二鸟了。

我们走在白色的雪地里,很快,我们发现,路面好像有点不对劲。

原本干燥的雪地开始出现隐隐约约的裂缝,安静的旷野里能听到前方有清晰却又很微弱的水流声。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也许是回头看牧羊人那瞬间。

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就那刹间。
“扑通——”只见小蔡一脚下去,河水瞬间把雪套给淹没了,水深已经到达膝盖高。

眼前的情况似乎是瞬间形成,没有给人一个思考和犹豫的空间。

就在我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下,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泡在膝盖高的水深里。

白色的地面这才完全被破开,露出藏在浮冰下是一条赤裸冰河的真面目。

放眼细看,此时河流上方大部分还覆盖着厚厚的雪和不结实的冰层,根本无法清晰辨别河流的覆盖范围。

我摇摇头,这不行,“你们快上来吧!我去叫马帮回来!”

我丢下背包往马帮方向走,朝他们招招手。他们心领神会,牵着马就过来了。

要开始谈判了,我问他们,这条看不清的河长度去到哪里,骑马过去需要多少钱。

好在,这条河不算长,满打满算估摸不超过百来米。

这个钱在骑着马过河的时候,我就觉得值了。

河流在垭口正下方,积雪和冰层覆盖面积至少还有80%,正处于冰雪消融最快的时期,冰冷程度跟今天过的第一条河有过之而不及。骑马过程,非常颠簸,说明河床参差不齐,高低不一,低的最少也到小腿,高的过半身。虽然河水不湍急,但是极其寒冷。

跟预想的差不多,这条看不清的河被分成了两段,距离100米以内。

到达垭口下方,我们停下来休整,特别是两人的登山鞋湿透了。

我坐在一边静静地吃着路餐,一边细细地观察着眼前这座在出发时就被告知,需要预留一整天的时间才翻得过去的琼达坂。

我看着半山腰上那一队像蚂蚁一样小小的商业队。人,马,山有着几乎相同的颜色,可是马背上星星点点的亮黄色驮包非常亮眼,我想我大概知道是哪个公司的队伍了。

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轨迹和走向,他们似乎停在半山腰好久好久,然后走一段,又停一段,断断续续。我们在想,有可能是在开路,铲雪,所以只能断断续续地走。

眼看着马帮离我们越来越远,而我们跟着马帮的路线走一定是最有保障的。

“我先走了,我去踩一下路。你们赶紧弄好跟上来哈!”

路面是被人和马踩好了的雪地,充斥着熟悉的马粪味儿。冰雪融化得太快了,水流从很高的地方沿着碎石和冰雪路面一路流下来,几乎一路要踩在雪水上走。

很快就到了半山腰,此时马帮也已经快到垭口顶峰。回头俯瞰,四海八荒,白雪皑皑,冰天雪地。这里的雪好像不受太阳的影响,怎么都晒不融,还那么厚,一脚下去,比我的登山鞋还高出许多。

当然很快就打脸了,它融给我看了,还是一路融给我看的那种。我觉得我走进了冰沙混泥土,就是那种夏天吃的冰沙的那种质感,还夹杂马粪的路上。

一脚下去,是水坑,是冰沙,是雪水,是破碎的冰块,不出意料,长时间浸泡在这样的环境里,原本完好的登山鞋多少有点扛不住了。

回头找寻一下那个不穿袜子,只套了个溯溪鞋就爬垭口的人。小蔡精神抖擞地走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上,蓝色的人影在雪白的背景下异常亮眼。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世界,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站得很高很高,即将到达垭口顶峰了。

感叹这广阔天地无比伟大和荒凉的功夫。回头一看,小蔡又半身陷入雪地里,又开始拔萝卜。也许是跑到那边去摄影了,也许是为了避开有马粪的步道。看着他在挖雪的画面,我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笑声。

怎么又掉进坑里了,让你不好好走路,跟着马粪的路走不好吗?

“你可能要过来帮我一下!”鞋子肯定是陷在雪地里了。

我赶紧放下包,尽可能接近他。在跟他相隔大概20米的地方停下,仔细观察路面情况。登山杖插进去多次试探,完全找不到头!并且厚厚的冰雪下有雪水流出。

路面完全不可控,我不能过去帮他,至少眼前这个位置不行。危急情况我时常会叮咛自己要更加淡漠和冷静,实在冲动与盲目要上头就原地站着深吸口气,什么都不要想,喝口水,等脑子冷静下来再想办法。

我尝试换位置,找一个能好好过去的地方。可是雪太厚了,如果贸然过去,还没等救出小蔡,连我自己都搭进去,事情就更麻烦了。

“你自己再试一下可以吗?我这边过不来,雪太厚了。用登山杖挖呢?”

“赶紧戴上手套,待会手都冻伤了!”

我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一边继续找可以靠近他的路。

“你别过来了!”
他好像找到了挖鞋子的办法,远远看着他,双手,双脚,都被冻得通红。

“走吧!走吧!”
每一次拔萝卜都消耗了不少体能和时间,还剩最后一段爬升了。

抬头仰望,山顶有很多小小的黑点在动来动去,甚至有隐约的声音在向我们跑来。

好像是商业队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在给我们三个加油打气呢!

我微微一笑,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已经能透过空气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气流!

在陡坡的雪地里不敢着急,每一步都保持脚踏实地。

总会到达顶峰的,不要追赶别人的步伐,不要受任何影响,按照自己的节奏,踩稳每一个脚印。

从来没见过这样厚的雪,当我到达垭口顶峰,我惊叹垭口的积雪厚度居然比人还高。

我试图拍一个能准确表达出雪比人高角度的图片。摇摇头,拍不出来,风太冷了,要赶紧离开这里。

背靠垭口,刚刚散落在垭口半山腰的商业队,此时也在休整中。

终于松一口气,今天的行程基本到达尾声,放眼望去,在垭口的另一边终于看到了绿色的山谷。

走在前头的小蔡,远远看见他,他的半身几乎又消失了......
我走到他的身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同样的话还给他。
“你看看你,不好好走路。你知不知道你掉了几次坑?”
他低头抿嘴苦笑,无力反驳,把包脱下,无奈地开始拔萝卜。

晚上七点多面朝雪山,就地扎营,生火做饭。

夜幕降临的时间来得很晚,冷风有点癫狂,偶尔偶尔仿佛要把我的帐篷给撕碎了。

这一天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桩桩件件又非常顺利,甚至还很幸运。

孰不知道明天才是险象丛生。

横渡冰川急流

DAY3
海拔:3400m—1987m(降1400)
距离:25km—40km (15km)
耗时:11:00-10:00(11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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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拉开帐篷,天空是颜料盒里的蓝色,沁人心脾。今晚我就会知道,人总要自己被开水烫过才知道热水伤人。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失买单。

早上10:40分从营地出发,我们一路欣赏着山谷里遍地散落的金色花海,走走停停。六月的山谷,草地已经被雪融水浸泡成枯黑色,而黑色中又隐隐有黄黄绿绿色的颜色。

很快我们过了今天的第一条小小冰河,不算冷,跟昨天那个比起来差远了。

昨天是一整天的冰天雪地,但是今天又恢复了夏日的酷暑炎热。

穿越一系列凹凸不平的山体横切,出现在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人体草原,各种颜色的花海,高悬在远方的连绵雪山。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我觉得有淡淡的花香在我的头顶上空隐隐约约地敲打着我的发丝,我的脸颊。

“我怎么觉得闻到了花香?”
真是不可思议,一路走来有很多的花,但是它们没有芳香。

“好像有。”

“哇!那整片白色的都是花耶~”在我右手边方向的山坡上开满了白色的小野花,如果没有栅栏围着,我好想过去俯下身子去闻一闻,看看香气是不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是!还挺好看!”

就是这么一片绿色的山坡中间露出一条细细的黄色路径,而路径两边开满各种各样的花草。

很多都是不知名,很小众,很斑斓,很自然,很原始,让人情不自禁在此驻留尽情去享受夏天的模样。

连绵的雪山下是茂密的墨绿色云杉林海,林海下则是一望无际青青绿绿的草甸。

走在这样荒无人烟的风景油画里,每一帧都是绝美,每一帧都是热爱。

粉色的小花很寻常,可是当它形成一片涂抹着娇嫩又羞涩的粉红色花海,那就非同寻常了。

时间来到下午,阳光肆意地打在身上,仿佛都能看到热浪的形状。

人体草原连绵起伏,我们就跟着“人体”的弧形线条在山谷里忽上忽下,舔舔干枯如冬叶的嘴唇,咽了咽所剩无几的口水,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到河边凉快凉快。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酷暑,终于坐在阴凉的树荫下,喝上一口热开水!是热开水没错!刚烧开的。

不是不怕过河,是不能怕过河。如果无法把颤抖的心竭尽所能按下去,那么恐惧的影子就会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跑出来吞没你原本勇敢的内心。被恐惧占据的内心,再也无法坚定地控制身体,它会吞噬冷静,理智和思考。

失去冷静,理智和思考的人,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每一个走在前头,不辞劳苦,不畏艰险的开路人,是黑暗隧道里的明灯。

他分明不是神,也不是救世主,也没有人告诉他,前方的道路究竟充满了多少未知和危险。他只是个凡人,没有钢筋铁骨,会受伤,会疲惫,这盏灯很清楚没有人会救他于水火,分明风险要自担。

没有人知道,走在第一个的小蔡,在每一条河流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我们只知道他站在每一条河流面前都要驻足良久,眉头紧皱,面无表情,视线一直在河流,周边环境,手机轨迹里来回徘徊。

在每一条湍急的河流面前,气氛都十分寂静,甚至连空气都是凝固的。耳边只有湍急无比的河水声,仔细听,还会在夹杂着流水声里听到瘆人的,“轰隆隆”“哐哐哐”“哐啷啷”的声响。

“你们有没有听到?那个哐哐哐的声音?我怎么觉得是巨石被河水在河床冲刷引起移动的声音??”

那些石头,那么大一块,那么重一个,居然都被河水冲着走,隔着水都能感到巨石在河流面前的毫无招架之力。

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反复一遍又一遍确认多线轨迹的路线,来来回回找路。时间一点一点,就这样被一条又一条阻拦在面前的河流给耽误了。

小蔡每次都是打头阵,杵着登山杖,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来回测试可行路线。

“看着,走这里,然后连接上面这里。水不深的,要站稳再抬脚!”

我们专注地看着他指点的位置,跟着他的步伐,一步都不敢错。

“你们看!登山杖要呈这样三角形!”

有时候他好不容易走到一半,发现行不通,只能又“好不容易”地撤回来再寻别的法子。有时候他过了河,马上放下包,再回到湍急的河里来接走到一半的所有其他人。

分明不是神,却把自己再次丢进急流,伸手去接住每一个在急流里挣扎的人。

“看你劳苦功高的份上,出山去请你吃手抓饭好不好?没有肉的那种。”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想开玩笑逗逗他,希望能让他紧绷的心弦松一松。

如果说第一次过河,小蔡还饶有兴致地给我们拍下这精彩又刺激的瞬间。那么在后来,再也没见过他在河边拿起过相机。那个率先过河的人,一直站在河里伸出手,帮助他的同伴安全过河。

又没路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路就在眼前,可是拦在路面前的是河,而且还那么急。

“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过河点。”

“可是看轨迹就是走这里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河他们怎么过得去?”

“我看了前后的还是不行,根本过不了!”

大家陷入了安静的沉思,表情凝重。乌孙的难,这回算是真正的领教到了。

回到本篇开头,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失买单。只能短暂安抚一下自己,吃一垫长一智。没关系的,总有办法。这个办法不行那就换另外一个。

下午的河流虽然不再冰冷刺骨,可是会变得非常湍急,这是来自大自然的威压,在这种威压之下,人是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半身湿透,甚至连登山包也遭了殃。

“你看,我的手在抖!”小蔡抬起湿透的右手给我看,透过绿色的地面,我看到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我强装镇定,刚刚他们两个差点一起掉进水里的一幕使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久久不停。我感觉我连说话都结巴了,半张脸还在颤抖中。

我轻轻地握住他颤抖的手,“没事没事!大家都安全了!别歇了!我们快赶紧走吧!”只有头也不回地快速赶路才能迅速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没有了前两天还休休闲闲的状态,过河的事情必须越快越好!

我们一行人走得飞快,然而我又走到队伍的最后,鞋子里的砂石一直搁脚。忍无可忍,担心砂石划伤脚还是决定停下把鞋子弄好再走。

于是,等我追上他们时,小蔡又把包放下了。正在河边表情凝重地走来走去。

“帮我拿着!”我接过小蔡的钱包和手机,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一根很粗很粗的木头。

“你这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扑通——”一声,木头应声掉进水里。

踩着木头过去?这怎么可能?丢木头进去看水流的湍急度?我脑袋上跳出许多个问号。

看着他面无表情,专心在思考对策的模样,我站在一边不敢发话打扰他。我把登山包和他的钱包手机放在岸边安全的位置,决定去周围查看环境。

来回走了一边看起来,只有这个位置有过河的可能性。只见小蔡拿起登山杖就要过河。

“我先走一遍试一下!”

“好!”

在我们紧张的注视下,他成功过河。可惜到达河对岸后,他低着头看着河,看了看我们,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又艰难地再走一遍回来(没有背包,只是去测试路线是否可行)

“我刚刚走了一遍,在河里试探了一下,不深,但是中间有个位置不好走。你们待会要紧跟着我走的路线和位置!”

有惊无险到达对岸后,没过多久,又是一条拦路河,没完没了,让人绝望。停下脚步,看着湍急的河流,忍不住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抚眉冷静片刻。

“你看,一条轨迹是走那边!但是另外一条,是走这边的。”

“今天的河不是已经过完了吗?我看刚刚那条已经是最后一条了!”

“这里过河肯定不行的!太急了,而且太宽了!绝对不行!”

大家看着手机沉默着。

“先放下包吧!再找找路,这里就不要想了!太危险了!”

“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兵分三路,一边休息,一边想法子,一边研究当前地形和对比轨迹。我站在岸边,仔细对比其中一条轨迹的方向,跟着轨迹分毫不差地跟着往前走了一小段。

当小蔡回来,看表情就知道没有所以然。我拿着手机来到他旁边递给他看,“你看!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条轨迹当初走的时候,这里是有路,或者说河水不湍急,人是过得去的。只是今年雪比较多,水量比较大,这里发生了变化,所以我们现在走这里就走不通了!”

“这条轨迹就算去到对岸,看那边的山形,应该还得再过一次河回来这边!”

“所以,看那边的山体根本走不了!全是岩石!方向应该还是我们这边!”

“你说能不能我们走这个山坡上,切过去!”我指了一下背靠的山坡,“我感觉隐约这上面好像有路啊!而且,这条轨迹好像就是走这里!”

“那就试一下吧!”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看看!”我试图强行切上这个山坡,但似乎不行,于是又折返。

“怎么才能从这里上去呢?”我看着山坡那道隐隐约约的路径陷入沉思。

“我从这里爬上去走一段看看!”小蔡徒手爬上一块不起眼比人还高的岩石上,好不容易翻到了岩石上后,他消失在树林里。

过了很久,终于看到他消失的身影。他看着我们点点头。

心领神会,我们也终于勉强松一口气,有路就行,不用过河说什么都行。

爬上一段树林里的灌木丛中,路径隐隐约约,不明显但也不能说没有。树叶一直在我们的脸上,身体上,背包的外面来回摩擦着。

左手是山体,我们弯着腰在这个勉强挤出一点点仅供一只脚行走的山坡上横切着,右手下方就是垂直落差几十米高湍急的冰河。如果稍站不稳,往右边掉下去,那就变成这惊心动魄的激流孤魂。

过河不好玩,爬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山坡上也不好玩。勉强挤出来的路偶尔会彻底在面前消失。

“双手像这样趴在这里,手脚并用地过!登山杖收起来!”遇到危险的地方,小蔡就停下来给我们示范,并且看着我们安全通过。

前面开路已经很累,这又一来一回地跑,把包脱了,过来示范,然后又要回去背包去追上我们,很是操心。

“你帮我拿一下登山杖!”我拒绝他正要过来帮我的手。

“没事!我可以!你帮我拿登山杖就好!”

看着他匆忙背回登山包的身影,我若有所思。

这是一段非常漫长的路,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到了一个可以停下来站住脚跟的平台,吃点东西。

“等会我和茜茜走前面!小蔡你跟后面吧!”

幸运的是,在飞快的步伐之下很快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阔克苏河,不幸的是,天色渐晚,远处黑压压的乌云在往我们靠拢。在裸露又荒凉的山坡上,迎面吹来阵阵潮湿的大风时刻在提醒着我们,要快点!准备下雨了!

双脚好像装了马达,在明显的路径上飞快地奔走着。

“等一下!!”我低头看着手机,把前面的茜茜喊了回来,“茜茜!等一下!”

“走错了!走错了!得返回去!”

天色随着乌云的密布,好似有了提早夜幕的意思。

“我知道了,应该是那个分岔口,我刚刚看到了,但是不明显,你们走太快了!来不及叫你们!”

“没事没事!现在折返就好了,还不至于错得离谱!”

大风把头发吹得像个鸡窝似的,心急如焚,这种裸露的地方淋雨可不好受。

我苦笑着打趣,“走错几公里而已,又不是没有体能了,大不了穿着雨衣走!”

好消息是,很快就回到正确路线。坏消息是,又遇到拦路河。下午八点,拉紧衣服的拉链,我们各自坐在河边静静地发呆。

看着近在咫尺的对岸,和无比凶险的河流,大家都陷入了凝重的思虑中。

河岸的巨石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颗颗黑色的羊粪,愣了几秒,我转过身,叹了口气,挑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平面,把包卸下放在上面。

拿出保温瓶,倒出一口冒着热气的开水,面朝奶白色的阔克苏河,蹲在石头上发着呆,慢慢地让开水流进喉咙里。

不甘心,路就在面前,只有那么几米。可是这样的河,不能过,太危险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不用想了!这条河太猛了!不可能过去,风险太大了。我们在这边找地方扎营吧!”

“能扎营的地方,好像只有刚刚走错路的那边下面那个牧民房那里。”

不是不知道,而是有点抗拒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事情。这意味又要翻上这个落差有几百米的坡,并且走一段很长的路才能抵达那个牧场。

“嗯!那走吧!都快天黑!”

幸运的是,爬到半山腰,无意间发现一条路,看方向应该可以减少爬升,直接通向牧场那边。

历经一个多小时,淋着小雨,终于抵达牧场的扎营点。不幸的是,地面非常平坦,可是没有水源。而我们身上也几乎没有多余的水了。

大家都口渴难耐,再加上从早到晚精神和身体上双重折腾,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了。

晚上十点,天空亮起耀眼的霞光。

“你还有水吗?”

“还有一点。”

“你够吗?”

“你没有了是不是?够的,我倒点给你!”

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没有水喝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此时此刻,嘴巴干得甚至感觉唾液酶都停止了工作。

没有水,大家无法做饭,都打算少吃一顿,早点休息。

“我们把这个牛肉干吃了吧!”茜茜拿出一袋油浸牛肉干。好歹油浸的牛肉干,还有点油让嘴唇稍微润滑一点。

夜幕降临,我们打着头灯围在一起,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商议着明天的对策。

后知后觉的我们在讨论中发现了一个规律。

“对!第一天晚上,我记得在河边洗碗的时候,那个水好猛,而且很脏。可是第二天早上洗碗,就变得很缓,而且很干净!”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河在早上是缓的,所以是能正常过。但是到了下午就会变得很猛,所以就变成了我们今天过河的状况。”

“我记得我翻阅的资料里,我没见过有重装的人过这么湍的河。看他们的照片视频,都是平缓的,而且不深,最多也就膝盖高。又深又高的那种也有,但是人家就是骑马过的。”

“我觉得应该没错了,早上水流平缓干净是因为晚上太冷被冻住了,下午湍急又脏因为经过白天阳光的照射,冰雪融化得越来越多所以会变得更猛杂质更多。”

“如果真的按这么说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那这样吧!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天亮就走!我们回到被拦的那里,如果推论没错,肯定就能过去了,那么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但是如果推论失败......那怎么办?”

我们面面相觑,一想到如果推论失败,那等待的将是危机四伏。

果然,还是下雨了。

舔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打开水瓶看了看剩余只有几口的珍贵之水,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

又掏了掏包,终于掏到一瓶抗病毒口服,不禁苦笑。没想到,它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每一口都小心翼翼地喝着,甜甜的,苦苦地感受着干燥的嘴巴和喉咙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滋润。

这个寂静之夜,注定永生难忘。

隐秘的森林牧场

DAY4
海拔:1987m—2400m(爬升400)
距离:40km—55km (15km)
耗时:7:00-17:30(10.5h)
————————————————
早上六点,天微微亮。一个声音像闹钟一样准时响起。

“你们都起来了吗?”

“嗯!起了!”嗯,也没怎么好睡,早就在等天亮了。

“起了起了!”

早上七点出发,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昨天那条河。

在看到恢复清澈平缓的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

顺利到达河对岸,可是急速的步伐并没有要减慢速度的意思。

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喝水!”

“到溜索之前,应该没有河了吧!”

“是的!”

“找个地方烧水,吃东西吧!”

“对!”

走着走着,在一片安宁的树荫下,居然看到四个帐篷。其中一顶帐篷的主人还是认识的熟人,这究竟是怎样奇妙的缘分。树荫下是五星级的优质水源,潺潺的溪流从山顶流下,清澈见底。

饥渴难耐了一宿的身体恨不得像恶狼一样扑过去,直接把头丢进冰冷的水里先喝几口再说。理智按捺住冲动的灵魂,放下背包,掏出锅具,气罐,盛水,打火。

要烧开再喝!烧开再喝!不能喝冷水!

感冒可算一天天好起来,不能再冒丝毫风险了。

走在半山腰的横切路上,左手边的下方是奶白色的阔克苏河,右边有时是无法穿越的山体,有时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草地上远远地还来回跑过几只土拨鼠。

又是一个炎热的大中午,又是一个没完没了的裸露山体横切。头上的帽子,脸上的面罩,脖子的头巾,还有手上的手套,我紧紧地贴着我的皮肤,明显的路径走着走着,越来越“透明”,突然就没了。

我们站在山坡上,一块巨大的岩壁出现在面前拦住去路。

小蔡放下包,回头看看我们,“我去前面看看什么情况。”

我打开轨迹仔细比对路线和方向。

“路好像是那个方向!”我指了指头顶那个看不见的悬崖。

如果没有猜错,陡坡上方的悬崖应该有一个平坦的路径,但是现在我们走到了悬崖下方,视野受到遮挡,所以根本看不见悬崖上面是什么状况。

“那我过去看看那边是不是有路!”茜茜说完就转身往悬崖上方切上去。

等到小蔡回来,他说有路可以到达河边的平台,可是再继续走路就断了,中间隔着河,过了河远远地好像可以看到有隐约的路迹。

“这样,我看了轨迹。”我指了指头顶上方,“这上面好像有一条路。茜茜过去找了,有一会了,还没回来。那就说明目前是可行的,她应该是继续往前走着了。再回到你刚刚说看到的。你觉得应该往下走还是往高切?”

他低头看了看轨迹,再抬头往上瞧了几眼。

“往高切吧!”

“行!”

干燥的土坡上零散地长着一些枯黄的小草,轻轻一拔,草连着土一起滚滚落下。带刺的灌木倒是保持着夏天的绿色,稳稳地扎在这个陡峭的土坡上。

身体微微往山体倾斜,没有路,只有一脚下去就滚滚落下的黄土和碎石。黄土扬起灰色的尘烟,我赶紧把面罩稍微收紧一点。

我收起登山杖,把身体和脸尽可能贴近岩壁,一点一点往悬崖的方向扶着岩壁慢慢通过。

我突然就被“孤立”了,我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突然就没了,只有一块被粉碎的细细的沙土小坡。往后退好像行不通,但是小坡前面好像有路。

用登山杖戳了戳前面那块松动的沙土,静止的沙土瞬间“唰唰唰”地就往谷底落下,还扬起滚滚尘烟。

咬着牙,抓稳岩壁,深吸一口气,有惊无险地跨了过去。

到了一块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的落脚点,我发现,又被土地“孤立”了。

前面是砂石松动的陡坡,没有路迹,灌木遮挡也看不到更远的路况。

“你那边好走吗?”

透过灌木隐约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我赶紧告诉他,“千万别过来!我这里走不了!你找一下你那边有没有路!”

我走到了一个死路上。

我孤零零地站在这块有可能随时崩塌的陡坡上,研究半晌还是决定站着休息先喝口水再说。

风好大,太阳晒得好热,岩壁传来一阵又一阵滚烫滚烫的灼热感,我的身体挤在一小寸方土上,默默地从腰包掏出一块饼干,俯瞰着脚下奶白色的河流滚滚流入遥远的天边,饼干含在嘴里,等唾液慢慢分泌出,就细细地咀嚼着。

静静地看着面前茂密的森林,大脑一片空白,一边咀嚼食物,一边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陡坡上站累了,脚有点麻。

打了一个饱嗝,咽了一下口水。我决定继续往前走。

我紧紧地抱着岩壁,借助登山杖的助力站稳脚步小心翼翼顺利地跨过一个流沙坡后直接半蹲下贴着土坡,让身体先小幅度滑坠一小段,待身体停止滑坠再起来。坡度太陡了,只能手脚并用贴着土坡一小步一小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我悬挂在陡坡上方,一边向前挪,一边往下滑,脚下落差几十米外就是奔腾的河水。

我心里暗暗在想,喃喃自语,“乌孙不值得,乌孙不值得,再也不来了......”

但是我很幸运,误打误撞,在陡坡上挣扎了几十米后,我终于回到了一个安全且路迹明显的步道上,关键是有马粪的痕迹!!

再次比对轨迹和方向,我确定,我终于回到正确的轨迹上了,而且这里应该就是茜茜切上悬崖的地方。

我赶紧回头寻找小蔡的身影。

“小蔡,你在哪里?”

“小蔡!!”
往山谷四处看了看都没找到他的身影,又往谷底喊了几声。

还是没有回应。

我皱着眉头,高兴的是,我已经看到明显的步道,甚至能看到步道连接悬崖上方的路口,就在眼前很近很近了。

不高兴的是,没找到小蔡。几乎可以肯定小蔡一定在我后面,而这条的步道他应该还没找到。

我决定先快步爬到悬崖上,放下背包马上下去找他。

就在这时,站在半山腰上的我终于看到他的身影,那是在离我很远很远河滩边的草地上。

看来,他刚刚走的路非常困难,被迫返回悬崖底下的河滩上。

我朝他大声呼喊,“小蔡!这边!路在这里!”

相隔太遥远,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往我的方向过来。

“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上来!”

那个像蚂蚁大小的人,可能还听不清楚我说的话。但是肯定的是,他看见我在这里。

这就有方向了。

“你能不能下来接我一下?”

啊?接?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下来接我一下——”

我愣了几秒,马上反应过来。“好——马上来!你等我一下!”

我赶紧往斜坡上爬了一小段,找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地面,把登山包放下,再从腰包里抓了几颗糖。

没有背包一身轻松,赶紧顺着路迹,刷刷刷往坡下找他。

我想大概是刚刚的陡坡他消耗了大量的体能,现在下到悬崖最底下,看到半山腰的我之后知道又要重新爬回悬崖顶上,他已经不想再走错路了。而我下来带他上去,可以减少走错路的风险。

“这里这里!绕过来!”

看着他即将跟我汇合,我站在原地指引着他慢慢上来。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要不要吃颗糖?”

他皱着眉头,满头大汗,面无表情,很是疲倦。

“不用!没事,走吧走吧!”

我们一起往悬崖上面爬,走了一会,路面稍微平坦站得住脚。

“你休息一下吧!喝点水!反正不着急!前面就到了!”

“好吧!”
他缓缓把包放下,拿出水瓶,然后又拿出一袋粉倒进水里晃了晃。

“我的包在上面,我待会拿瓶葡萄糖给你!”

我转身,蹲在树荫下,从兜里慢慢掏出一颗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当看到茜茜伸出半个头在悬崖上招呼我们时,就知道她在上面久等多时了。

我盯着眼前这个修建了一根木条的陡峭崖壁,原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没完没了的,这......啥意思,这怎么过?

我不禁质疑,“茜茜你确定真的要从这里过吗?”

“对对对!没错的!就是从这里上来!这上面有清晰的路!”

既然是修了木条的,毋庸置疑,这里肯定要过人的。如果是轻装倒是身轻如燕轻松通过,背着沉重如山的登山包就显得不是那么容易了。

顺利通过后,继续在熟悉的山坡上横切。左边是草地肥美的森林,右边竟是这荒瘠得寸草不生的土坡。这仅仅只有一河之隔,差别就如此之大。

切过这段漫长的土坡后,回到河滩岸边行走。暴晒了整个上午,总算遇到林荫。

“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小蔡拿出折叠椅,坐在河滩上,不吃不喝,有时看着河流发呆,有时看着手机发呆,有时看着沾满尘土的手套发呆。

我悄悄走到茜茜身边,“茜茜你要吃点东西吗?他好像还没缓过神,估计刚刚在悬崖下面累坏了。”

“对啊!他的状态是有些不一样。”

已经感知到,快要接近溜索的地方了,心情跟着恢复了休闲的状态。这意味着,将会看到人,会有车,能补给,还能直接出山。还意味着,即将进入南疆,而南疆的河流不会像来势汹汹的猛虎般扑过来咬我们。

今天这一路,小蔡都沉默着,只是他走得很快,转眼就消失在这条整洁有加的车道上。

一路晃悠悠慢吞吞地看着周围的风景,经过了第一个新的溜索点,终于来到第二个传统的溜索点。

茜茜站在溜索口的树荫下,我跟着把包放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出水瓶喝水。

“他人呢?”

“那边有个小卖铺,他去小卖铺找溜索老板了!”

我点点头,看着溜索对岸的树林下是零零散散的黄色驼包,还有马帮,还有很多在休息的人。看来是商业队,兴许还是琼达坂上给我们打气的朋友们。

无意间瞥到溜索口旁边放在地上的整箱可乐,我眼睛瞬间发光。

“小哥,你这可乐能卖瓶给我不?”

小哥笑了笑,指了指道路的那边,小卖铺的方向。

“那边有很多!”

我嘴巴惊讶得张开了个“O”字形,荷尔蒙直线飙升。

赶紧从包里翻出钱袋,“茜茜你要饮料不?我去买几瓶过来!”

“不用!不用!”她给我晃了晃手里的水瓶。

“行!那我去买可乐了!”我迈开脚步就往小卖铺欢快地小跑过去。昨天就在祈祷,幻想着这么热的夏天,如果来瓶冰镇可乐那该多好。

小小的牧场门前栓着好几匹马儿,还有一群羊。

只见一个老头坐在房子门口,双手抱胸,翘着个二郎腿在跟小蔡说着些什么。

我举起手里红色票子,歪着头,对老板晃了晃,大喊,“老板!我要可乐!可乐!!”

老头看到我,马上站起来,绕开小蔡,对我指了指铁皮房子。他用一口非常生硬的普通话跟我说,“你开门进去!里面有很多,你随便拿!”

“可乐多少钱?”

“十块!十块!”

我轻轻地推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杂乱无章的床,床下面就摆了好几箱可乐,还有黄色的像“美年达”的饮料,啤酒,貌似还有雪碧。

“小蔡你要不要可乐?”

“要两瓶!你先帮我给一下钱!”

“好的!”我拿了五瓶可乐,紧紧地抱在怀里。

“老板!给你钱!”我掏出一瓶,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打了一个气嗝,感受着来自快乐肥宅水的快乐,直接干完一整瓶可乐。

“哇!真爽!终于活过来了!”炎热的夏天,在大山徒步能喝上一口可乐,那绝对能让大脑分泌出很多快乐的多巴胺。

乌孙古道的一个体验特色是去体验原始的过河方式——坐溜索。

一筐装上我们三个人和三个登山包,只有一个健壮的新疆小哥在河对岸卖力地拉动着。

OH MY GOD~我震惊了!他一个人,居然能拉动我们三个人。

下溜索时,我看着新疆小哥,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竖了一个大拇指,“你真厉害!”

此时商业队还在树荫下休整,我们互相打了个招呼,聊了两句,然后就往树林深处走去。

今天还要过很多河,可是这里过河就很享受了。河水清澈见底,还泛着微微幽蓝色,完全没有冰冷刺骨的感觉,温度是冷却完全不会刺骨伤人。

不需要左顾右盼寻找合适的过河点,跟昨天比起来今天的过河简直太轻松了,甚至还想在这样的河里游泳,泡一下脚给身体降降温。

在平坦的草原上,一路顺着明显的路迹慢慢地往山谷深处走去。一河之隔,北疆南疆的天气完全不同。天空说下雨就下雨,一点情面都不给。

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在松软舒服的草地上。今天走了将近11个小时,也该让身体休息一下了。

我们在一块平坦的牧场附近停下来。

“休息一下吧!你俩坐这儿等我,我去牧场里打探一下情况。”我把登山包放下,一个人往牧民房里走过去。我把鞋子脱掉,光着脚走在松软的土地上,没有了一身束缚我的东西,一路心情愉快地走到牧民房前。

牧场里住着一个老头,一对中年夫妻。

“你好!”我们互相打量着,三个牧民好奇地看着我。

“你们是一直住在这里吗?”我放慢语速,指了一下牧民房门口的帐篷。

他们点点头。我也点点头。

“哦!我......我和我的朋友......”我指了一下那两个坐在很远很远树林里的人,“徒步......”

我又晃了晃手里的鞋子,“能不能在那里扎营?”我指了一下跟他们相隔不远的一块草地。

他们点点头,茫然的眼睛里充满了听不懂你在什么。

我双手并拢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姿势,然后指了指那块草地。

“我们想在那里,睡觉......”
再比划一次睡觉的姿势,“睡觉......”

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眼睛告诉我,交流失败。

但是他们的表情又是那么亲切友好,虽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跟我一起“嗯”“哦”“唔”“呃”,手舞足蹈起来。

然后我们又一起鸡同鸭讲地傻笑起来。

我看明白了了他们听不懂我的表达,他们也看明白了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表达。

我看着他们只能用笑呵呵来掩饰我的尴尬。

“咩——咩咩——”这时候我看到门后面露出两个小羊的头。

我忍不住蹲下来,去玩起小羊。

“哇,好可爱啊!”

这时候面容亲切的阿恰赶紧走过来把栓在门口的小羊解开,然后让我玩。

“看着好小,是不是才刚满月呀!”

阿恰笑容一直没停过,随便点点头。然后又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到那里看看。

我跟着她来到房子后面,她指了指地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羊,指了指,又笑了笑。

“哇噻!太可爱了吧!”我懂了她的意思,蹲在地上,轻轻地撸羊。

“咩————咩咩——”

过了一会儿,阿恰又过来拍拍我,示意我进来房子里。

简陋的房子里,有一张床,有被褥,有正在燃烧的柴火,有袅袅的炊烟。

“你们这是在做饭吃了吗?”

阿恰没有听懂我的话,只见她里端着一碗饺子,夹起一只就直接放到我嘴里。

“唔——”,我合上嘴巴,一脸惊讶。

她看着我乐呵呵地笑着,眼神里闪烁着,好不好吃?

猝不及防的饺子直接暖进了心里,我连连点头。

“唔!好吃!好吃!”我竖起大拇指,接着阿恰又夹起一个放进我嘴里。

饺子的肉馅儿是羊肉做的,原来他们今天的晚饭是羊肉饺子。突如其来的热情使我有些不大习惯,我笑着赶紧走出房子。

然后示意,我指了指树林那边。

“那我去喊我朋友过来,我们去那边扎营哦~”我又指了指那块平坦的草地。

在房子外面的波瓦(新疆称呼爷爷的叫法)牵着一匹马朝我走过来。

“哎——”认真地看着我,眼神坚定地朝我招招手,他想叫我过去,但是知道我又听不懂。

啊?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是叫我去骑马吗?

我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他拍拍马背,再次示意。应该没错了,他是说带我去骑马。

我再次摇摇头,假装听不懂,然后摆摆手,“我没钱!没带钱!”

虽然他们都很热情,我也很想骑马,但是我并不想在陌生并且看似与金钱无关之下贸然去骑别人的马玩,特别是这样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

他的意思我弄明白了,我使劲摇头,“不不不!我不行!!谢谢!谢谢!”

他还是热情地冲我继续招手。

“不用不用不用!哈哈哈!我走了!”我摆摆手,使劲摇头。

“我去叫我朋友过来,我们去做饭吃了!”

虽然他们听不懂,于是我又“指手画脚”了一下,我笑着看看向阿恰,阿恰和阿卡也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笑着点头。

大家都在鸡同鸭讲。但是沟通应该成功的,我也算是跟牧场主打过招呼了。

我有点落荒而逃地赶紧回去找两个同伴。我小跑着回到他们面前,“走吧,那边有块草地很平坦,水源就在旁边。”

我们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讲诉着刚才遇到的一切。

在我们三人开始搭帐篷的功夫,刚刚的三个牧民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三个人,以及地上这五颜六色的东西。

波瓦拍拍我的肩膀,指了一下我们的帐篷,又指了一下他们那边的营地。

好像在跟我说,你们可以去我们那边扎营。

我摇摇头,“没事!谢谢!我们在这里扎营也没问题的!”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帐篷迎风就要飞走。波瓦和阿卡眼疾手快地一把手抓住。

接下来就是,波瓦和阿卡有模有样地看着我们搭帐篷,我们在这里打地钉,他们也学着帮我们打另外一个。帮我们稳稳地牵着帐篷,以防被大风吹走。

阿恰就坐在我面前的草地上,吃着瓜子,一直看着我。

我从包里掏出的每一样东西,她都好奇地打量着。

我见状耐心地跟她介绍,“这是炉头.....”拿起打火机演示给她看。

“做饭的......”我双手比划着,“就像这样,打火机,打火......”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着我,继续啃瓜子。

“你结婚了吗?”阿恰一脸认真地地问我,我心里咯噔一下,猝不及防。

什么?我居然好像听懂了这句带着浓浓新疆口音版本的普通话。

“什么?没听懂。”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阿恰。

“你有男朋友吗?”阿恰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我又听懂了,我无奈地笑着。心想怎么重要的事情硬是听不懂,这些无关紧要的倒是字字句句都听明白了。

我开玩笑地说,“没有啊!阿恰是有介绍的对象吗?”

接着阿恰马上把瓜子收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笑了笑招呼着我,似乎在说来来来,过来过来过来我这儿坐。

啊?阿恰这是听懂我的普通话了吗?刚刚不是什么都听不懂吗?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阿恰的身边。她打开相册,翻了翻,然后翻出一张年轻帅气新疆小伙的照片。

她指了指照片,然后看了看我。

我接过她的手机,仔细地看着照片。“这是你儿子吗?”

她憨憨又自信地点点头。

“哇!真帅!跟你长得好像哦!”

闻言阿恰脸上充满自豪的笑容,她盯着图片久久不放,她的眼里写满了深深的思念。我猜,他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儿子在城里上学,他们为了生计,现在相隔万里。

“他今年多大了?”我跟她细细地阐述我的意思,她说了半天看我还是没听懂,然后直接把身份证掏出来给我看。

“那不行!我比他大好多呢!”我摇摇头,拿出手机打出我的年龄,她一脸震惊和不相信,她的眼睛告诉我:这怎么可能,你看起来跟我儿子长得差不多嘛。

她又继续翻着相册,跟我介绍起,这是她的小儿子,这是她的姐妹们,这是她们穿着舞衣在跳舞,这是她们去城里逛街......

就这样我们聊了好久,眼见天色渐晚,我又忙起来,我还要晾装备,做饭,甚至帐篷还没搭起来。

阿恰坐在我面前又看了我很久很久,随后他们三人才缓缓离去。

“我饭都吃饱了,你看看你帐篷都还没搭起来。”小蔡缓缓走过来一边吐槽我动作慢,一边弯下身子把帐篷整齐地铺好,捡起石头帮我一个一个地把地钉打进泥土里。

“那还不是因为我在努力跟农场主打好关系!”

小蔡把石头垒起来的火堆生了起来,我们用柴火烧水做饭,节省了一点气罐。

晚上八点,一大波羊就从我们身后的小山坡上慢慢下山回家。一场圈羊行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原来安静祥和的柴火燃烧声中。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下山的羊儿,从山顶慢慢地来到我们身边,一直到被他们包围了,吞吞口水。坐在石头上,单手托着头,看着近在咫尺,在我面前安静吃草的羊。

“好想吃羊肉,刚好有篝火,地方又那么宽敞。真是个烤羊的好地方。”

“如果我们人多一点就好了,大家拼一只羊,现在就能在线烤羊肉串了......”

满屏的羊,满屏的羊肉串,满屏的烤羊腿撒孜然粉辣椒粉那种。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圈羊行动,终于在牧民,牧羊犬的驱赶下羊群不紧不慢地回到房子旁的羊圈里。夜幕还没降临,羊圈里的羊也还在此起彼伏地乱叫着。就像晚自习下课的学生一样,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还好没在那边扎营,我看着对岸的那群羊不禁沾沾自喜。拉上帐篷拉链,打开两瓶抗病毒口服液,喝上几口。然后赶紧躺下休息,回想着这几天这一路走来。

今天虽然起得很早,走了很远很累,但是总算有惊无险,一切都非常顺利。接下来的难点,只剩下翻越阿克布拉克达坂了。即便听说达坂已经开好路。

但是我无法忘记,出发前曾经看过的在阿克布拉克达坂达坂上摔死的马,还有山顶上比人还高出好几米的雪。不知从何时起,明天就能看见天堂湖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在我的内心荡起波澜。

不知从何时起,我早就已经淡忘了,甚至是忘记了,我最初梦想抵达的地方是天堂湖。一点一点地去经历着,重要的不是终点,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

雷雨暴虐的天堂

DAY5
海拔:2400m—3000m天堂湖—3252m二湖(爬升850)
距离:55km-70km(15km)
耗时:9:00—19:30(10.5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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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伴随着只有在深山里灵动的鸟叫声,我打开帐篷。我好奇地看了看还在对岸睡觉的羊群,然后又望向山坡下面。总感觉听见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而且一听就是游客或者徒步的那种。

有个别的羊蠢蠢欲动,在羊群正中央站了起来,想出去,但是羊群还卧在地上分明就是还没睡醒的样子。

“快起来了!感觉听到人声,好像有人要过来了!”

今天真是一个热闹的日子。在草原上行走的路上,遇到很多五颜六色反穿过来的人。有的是一群一群,有的是零零散散几个几个。

在茫茫旷野中,陌生这个词总会先暂时放在一边。相互之间迎面走来,自然而然地分享起各自走过的那段路里需要注意的地方。大家开始认真又熟悉地交流起相互的信息。

信息共享完了,各自转身,继续把身体投入进这广阔的天地里。

我不喜与陌生人交流,甚至常常会有抗拒的心理。但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未知信息,进而准确分析未知路况,我就变成朋友眼中的“社牛”。

我偶尔觉得,社恐和社牛是可以并存的,社恐不代表不能社牛,社牛也不代表不社恐。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那些在草地上凸起的石头,就像一个个巨石阵一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自成矩阵,有的被孤立在外。有的被时间冲刷得零零散散。躺在地上的时间太久了,于是它的身上长满了青苔,绿草,金花。

我不知道为何我的小伙伴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明明天气不怎么好。看了看轨迹,天堂湖也不远了。按照这样的天气,早早到达也没什么意思。

乌孙古道

我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花海,它在绿色的草地上异常亮眼。走近一看,那些无名的野花头上都顶着一个个“小金盘”,密密麻麻,风吹过来,远远看去,就像一片金色的拨浪鼓在摇呀~晃呀~

人呢?人在哪里?我焦急地抬头寻找小伙伴的身影。终于在遥远的半山腰石头上,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看!那片金色的花海好好看!”我冲着他大声地喊着。

“你快上来!”

我不要!反正时间还早着,翻了这个小垭口就到了嘛,着什么急。

“等一下嘛!要不你先上去!我要拍这个花!”

我脑海里在幻想这如果此时头上覆盖的是蓝天白云,时间来到傍晚,这片随风波动的金海,有草原,有牛有羊,那一定很好看吧!

哼!走那么快干嘛,也不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花海。我嘟嘟囔囔地趴在地上,匆匆忙忙地随便拍几张,没拍好没关系,重要的是拍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敢太过怠慢,毕竟人家在上面等我。赶紧一路小跑,追上小蔡。

我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再说一次,“那片花海真的很好看的!”

他点点头,“嗯,确实还可以。走太快了,错过了。”

我在路上确实有些拖拖拉拉,在他们快节奏的行走步伐里,属于拉低队伍进度的那种。我多数时间都探着头四处张望,在视线范围内的这个小小的框架里,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比如眼前的雪山,牧场,草地,木屋,花海,森林,牛羊......

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角度可以让我拍出几张好看的照片回去朋友圈炫耀一下,纵观方圆百里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我满足一下好奇心的。

偶尔我也害怕,在这荒郊野岭,就这么零零散散的一个,两个人,还不够给大自然塞牙缝。

我的视觉和听觉在这里好像变得更好了,我时常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那些待在绿色世界里的花花草草,然后“按下”瞳孔里的对焦,或者低下头全神贯注确认一下刚刚是否听到奇怪的声音。

我看到很远的那个山坡上飞快地跑过几个黑点,好像是土拨鼠......

听到“错过了”这个三个字时,难免有些惋惜,尽管有点多余。

错过了这一片没关系,可是一路上都在错过,那么加起来就错过了整座山。

在安全,不影响行程的情况,大可时常提醒自己,“我们不要赶路,要感受路。”

看到好看的事物,就任凭自己的灵魂贴着冰冷的空气去游走在天地间,体会细胞在接触风动时刹那间的毛骨悚然。这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压抑,只有放任的情绪自由,到底是冰冷刺骨,心花怒放,还是惊心动魄,亲自体验过的才是属于自己,细胞会把这些点点滴滴刻录进身体里,并且在漫长岁月里悄无声息地治愈着你。

雨一直下个不停,翻过一个小垭口,走过一片平坦却又漫长的草甸,继而还要再爬上一个山坡。

“快点快点!马上就要看到天堂湖了,你不高兴吗?”小蔡催促着我快点,再快一点。

我不屑地笑了一下,我抬头瞄了一下乌云密布的天空,“就这天气,那么早赶过去看个寂寞吗?”

在拐弯的那一刻,终于看到天堂湖的一角。那座头顶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高山下正透着淡蓝色微光的就是一直心心念念的天堂湖。

我们面面相觑,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在说,终于,可算是,到天堂湖了,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掏出珍藏了一路的相机,难掩内心泛起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缓缓走到湖边,站在石头上静静地观赏着幽蓝色的天堂湖。内心一片寂静,没有想象中的雀跃与激动。就是想着在这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发发呆,好好去浪费浪费时间。

这个时间原本该是人迹罕至的时候,也确实是的,除了我们,现场还有一二三四,大概不超过十个人。

我想这本是一片安详寂静之地,可以好好发发呆,放空放空心情的。如果没有那个怪物在咆哮的话。那是来自城市里的声音,发出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巨大声响,沉闷又带着震动的声音覆盖着整片草地。

这是我很熟悉的声音,也是我很厌恶的声音。它的出现,让我又回想起我在雨崩的清晨,视觉呈现的是雪山脚下袅袅晨雾里飞起的小鸟,它在草场上自由地跳舞,它好像在叫,可我却好像听不见它的声音,因为它的不远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怪物在向四面八方发出咆哮的声音,它正在挥舞着双臂为人们卖力地服务,它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肆意地朝着路过的行人发出丑恶的嘴脸。

我以为不远万里走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能逃离怪物的侵扰。却不想我以为的净土却依旧有无处不在的怪物。

每当听到这个声音,我会面如土灰,我只想赶紧逃离。

我皱着眉头,想在吵杂中再挣扎一下,我仔细寻找能带给我听觉盛宴的东西。可惜,我找不到任何一丝属于这个风景里的声音。听不到雨水掉落在草地上,泥土里,湖泊中的声音,听不到冷风吹过的声音,鸟儿飞过欢快的叫声,雪山顶上瀑布的流水声......

我的表情凝重,没有丝毫看到天堂湖该高兴的心情,甚至带有一丝埋怨地盯着不远处那几个“小小房子”,那个咆哮的怪物一定藏在里面。

云层覆盖下的天堂湖依旧是冰蓝如梦,湖面如镜子一般与雪山两两相映。深邃的湖水有一种被水清洗过的澄澈和干净。不同的光线和天气下,天堂湖一直在发生悄悄的换脸术。

“轰轰轰——轰轰——”轰鸣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的响着。

我看着在“小小房子”前嬉戏跳跃,打卡拍照五颜六色的人,他们的脸上挂着跟我截然相反的笑容,他们似乎完全“听不到”空气里咆哮的声音。

他们依旧我行我素,嘻嘻哈哈,摆好生硬的姿势在石头上兴奋地跑来跑去。我站在远远的草地上冷冷地看着他们,跟怪物一样与他们“格格不入”,我在思索他们是怎么做到丝毫不受影响,还能蹦来蹦去,欢声笑语。仿佛这个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似的。

突如其来的大雨把我打断了。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虽然我很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我还想看看它傍晚的样子,夜晚的样子,清晨的样子,我不想错过它的每一分每一秒。我还幻想着我能拍下天堂湖夜空里布满星辰的样子,还有清晨日照金山生机勃勃的样子。

我赶紧把帐篷搭起来,眼看着雨水越下越大,而这里什么遮挡都没有。躲在帐篷里,一边等雨停,一边时不时打开帐篷观察下雨时的天堂湖长什么样儿。

这个天气天堂湖也没什么好看了。要不直接去二湖扎营?”我们在帐篷里一边吃着路餐,一边在商议着。

“好啊!”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那雨一停我们就走吧!”

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颜色的天堂湖。这里的山不高,一块一块,一座接着一座,顺着狭窄的水路望去,延绵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一个个就像远古时代宇宙之神遗留在人间的陨石,随着时间的流逝,千载岁月把这一块块巨大的陨石打磨成光滑的蓝灰色。

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历人间洗髓后的陨石众山,终是被一点一点地被打磨出各种形状的高山,在天堂湖的滋养下,静静地守护着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每当冬天来临,这里就会下起厚厚的白雪,冰天雪地会把他们收回然后掩埋在深深的山坳中。

岸边躺着很多眯着眼睛嚼着草的牛,黄白相间,黑白相间,面朝天堂湖,静静地卧在地上。他们每一个动作如同树懒上身,非常缓慢,甚至觉得时间在它的身上就像按下0.8倍的放慢键。

天气变化莫测,我看着天空逐渐晴朗,露出蓝白相间的云彩。我恋恋不舍地回头再看看天堂湖,也许这是第一次看它,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它。

走到一片白色沙子的石滩上,天堂湖又变了一个样子。他变得不再那么蓝,他幻化成一面巨大的镜子,而镜子的上面清晰地倒映出山体的轮廓,以及天空的模样。恍惚间甚至分不清,哪个山是真的,哪个山是假的。

右手边的山体上,有一条清晰可见的通道,那是古时人们亲自在石头上开凿出来的通道。

“咩——咩咩————”
正想往通道爬去,没想到出现了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群羊......

一只黑色的牧羊犬在羊群身边警惕地盯着,时不时回头看看我们。原以为很快就结束,没想到,等了很久很久,羊群还在通道里陆陆续续,一个接着一个,很有秩序地走下来。

寂静的石滩很快就布满了白色的动来动去的小羊崽子,此起彼伏的叫声在石滩上震耳欲聋。下到石滩的羊群自觉地找到属于自己的站点,然后就停了下来。

我想他们可能是在等牧羊人,等牧羊人出现应该就能到头了。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通道里看到一个姗姗来迟的牧羊人。

我们慢慢地走进通道里,空气里还漂浮着“羊肉串儿”的味道,还有它们走过路过的羊粑粑。

通道蜿蜒,曲折,仔细抚摸这光滑的石壁,是凹凸有致的打凿印记。石壁周围还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碎石小块。

还记得在天堂湖远远看到的这些山脉,觉得那像是蓝灰色的陨石。而现在与山脉内部紧紧相连,我发现,原来“陨石”的内部是这样的灰黄色。

随着爬升越来越大,我们从湖边一点一点地离天堂湖越来越远,越来越高,我们站在被天堂湖浸泡的“陨石”里,落差有几十米,在这里往下看,天堂湖又变了一种颜色。是深邃的幽蓝色,湖边微微泛着翡翠色,湖面依旧有“陨石山”的倒映,但是那个颜色就像是加了一层滤镜和磨砂似的。

我已经看到了那个著名的打卡点——老虎口。我们在老虎口停了下来,与很多人一样,我们也打了卡,还拍了些素材。紧接着没走多远就来到那个像穿越时空的洞口。

从洞口穿越出来,黑色的世界会闪过一道白色的亮光,然后就会看见“陨石山”下那片如同颜料盒里被打翻出来的湛蓝色湖水。

这时候,天空又开始乌云密布起来。乌云里隐约还闪过一道晃眼的白光。行走的步伐,不停地加快又加快。距离今天的营地还很远很远。

“轰隆隆——”

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星星点点冷飕飕,冰凉凉的雨水丝丝。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黑暗中又闪过一道晃眼的白光。

“轰隆隆——”

我们离开了石凿通道,走到了一块巨大的石滩路面上。

这时候盖在头顶上的冲锋衣响起淅淅沥沥的沙子掉落的声音,伸手举到天空之上,透过红色的衣袖看到白色的一粒粒“小石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在我的身上。

定睛一看,是大大小小的冰雹粒子。

又是一道电闪雷鸣在头顶闪过,“轰隆——轰隆隆——”

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仿佛就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劈下来,巨大的轰鸣声在脑子里使劲的炸开又炸开,上下间宛如天崩地裂。随着一阵大风从身后疾驰而来,瓢泼的大雨从天空倾泻而来。

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都在默默地赶路又赶路。

迅速掏出雨衣穿好,迎着大风大雨开始往二湖营地去爬升。

荒瘠的地里寸草不生,狭长的碎石坡高高隆起,一眼看不到石坡的另一边是在哪里。

“轰——咔擦——”劈里啪啦,又是一道闷声的大雷在头顶炸开,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把这里的一切都一口吞掉。

我的心在颤抖着,我没试过在这样毫无遮挡的地方,在雷公的眼皮底下如此近距离如此肆无忌惮地走过去。

那一道道劈下来,又及时刹住车的天雷似乎在警告着我,“无知小儿,胆敢出现在俺雷公的眼皮底下?”

时刻要敬畏大自然,在大自然面前,人类连一撮尘土都算不上。

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肆虐下,我们继续快步往天上那个云烟缭绕的山坡上走着。我们都很清楚,这样的雷电交加,这样的倾盆大雨,一时半刻不会停下来,而即便暴雨停下来,也会是断断续续的大小中雨来回切换。

还是趁早在夜色来临之前,扎营,躲进帐篷才是最安全的。

雨水顺着头顶,在身体上汇集,最后一遍又一遍掉进行走的泥土里。有时候,雨衣也抵挡不住跟大雨一起过来偷袭的大风,他们一起光明正大地潜入裤子里,使劲地敲打我的鞋子。

我的鞋子,抵挡住了冰雪融水刺骨的侵蚀,可最后还是败给了搞偷袭的风和雨。雨一直下个不停,终于从暴雨变成了中小雨。

大雨里的二湖透着淡淡的灰绿色,二湖边上是一块平坦的石滩,石滩上流淌着大小不一的水流分支,分支的源头是一条从雪山顶上流下来的瀑布。

冒着雨,把石滩上的羊粪一点一点清理干净,扎好营,然后躲进帐篷里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一扭一把水,一扭又一把水。

我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甚至,我已经放弃了要爱惜干净的想法,我把湿透的衣服挂在帐篷外面的顶上,野外的风很是调皮,喜欢偷袭,它会悄悄地把我的衣服从帐篷上解下来然后卷走去玩,但是归还的时候就直接丢在了地上。

我想我的衣服,它也许已经和各种各样透着草香的翔近距离接触过了。

它早已没有了洗衣液那涂脂抹粉气儿,它在漫长的旅途中接触了很多东西,它学会了在邋遢的破洞中修饰烟火。

隔着帐篷,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偶尔还能听到大风吹过“呼呼”的声音。随着下雨声的逐渐减弱,偶尔还听到大鸟在天空飞过时掉落在山谷的空鸣声。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怪吓人,新疆的天总是给人一种错觉。

晚上十点打开帐篷,天色还没转成夜幕。空气冷飕飕的,让人只打寒颤。白色的云雾贴着湖面缓缓飘过,来到我的面前,穿过我的身体,又面无表情冷冷地离去。

灰绿灰绿的湖面上又飘来一片云雾,一片接着一片......走着走着来到我面前,又无情地在我身上穿了过去。

经过大雨的洗涤,周围的空气微冷又凉薄。此时还下着点小雨,我深吸一口气,虽然很冷,但却非常精神,心旷神怡。

这里没有“怪物”的咆哮。果然,“怪物”是一种会窃人心神的东西。
我带的两盒抗病毒口服液早已喝完,而感冒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消失了。从前听人说过,在山里能治愈的不仅是心灵,有时候,肉体上的病痛也能给你治一治。

对于这个说法,我从来不信。

刻在我脑子里的还是医院的那套——生病不要上高原,高原会把感冒放大,你会死在高原里的。

但是这一刻,这个说法在我心里发生了微微改变。

天梯惊险记

DAY6
海拔:3252m—3800m达板—2340m (爬升550m 下降1460m)
距离:70km—95km(25km)
耗时:8:00—19:00(11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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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睁眼,没有着急起来,而是看着头顶上的帐篷在发呆。

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几乎下了一夜,打在帐篷上“啪嗒啪嗒”地响着。

还好昨天没在天堂湖扎营,冥冥中,似乎所有的决策都在往一个顺利且幸运的方向走着。

“你起来了吗?”小蔡的声音像闹钟一样准时在外面响起。

“噢!起了!”我赶紧跳起来,开始吃早餐,收拾装备。

拉开帐篷,在对面黑黑的山坡上已经有几个亮橙色的小点在往高处移动了。

山坡的半山腰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当我们开始出发时已经看不见那几个亮橙色的小点。

黑黝黝的碎石坡上有一条淡淡的痕迹,那是马粪。它就像路标一样在告诉你,跟我走就能回家。

我们顺着淡淡的路迹慢慢地爬升,往四周一看,到处都是被白雪覆盖的山坡,偶尔也会从天空上透过一道白色的天光,在天光的照射下。那些皑皑的冰雪被发射出耀眼的白光,熠熠生辉,寒气逼人。

那些行走在这片浩瀚的高山上的人,就如同丢进大海的蝼蚁,连涟漪都掀不起来。

“嗨——往这里走——”抬头一看,云雾里好像有个穿着亮橙色雨衣的人在跟我们挥手。

我心里有点纳闷应该是很早就出发的那几个小伙伴,奇怪!他们怎么这么慢,才走到这里?

“你们怎么才到这里——”

“他们..走...错...了......”呼啸的寒风把她的声音吞噬了。

我们隔着很远的距离,风大,还下着小雨,有些听不清那个人在说什么。于是小蔡加快步伐,先我一步爬到山脊之上。

等我到达山脊的时候,小蔡面色凝重地在我面前放下登山包,丢下一句,“看一下包!”然后就匆匆地往山的另一头小跑过去。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然后问那个朝我们招手的姐姐。

“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了?”看小蔡的样子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可是我还来不及问他就消失了。

“我们队伍的那个男孩子和你们队伍的那个小姐姐走错路了,往那边去了。”

我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走过去看了看,那是垭口往下倾斜的坡面,而偌大的陡坡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揉揉眼睛,收紧瞳孔,想在“大海”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移动的黑点。

“小雨下去找了,小蔡也去找了。我们在这里等吧!”

“嗯!”找了很久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风雨交加,寒风呼啸,迎面吹来还有雪的渣渣。

我赶紧去把小蔡登山包挪了一下位置,以防被大雨淋湿。

等了很久,终于他们一行四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远处那块石头的后面。

沿着山脊往上越爬越高,爬得越高冰雪堆积的厚度就越大。密不透风的云雾久久不散,能见度只有短短的几米。我们看不到前方是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路况,他的尽头。

无法探清的虚实,只能在笼罩的“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着。

未知常常也伴随着你会拥有一只“掩耳盗铃”的耳朵,因为未知,所以不知,所以所向无敌。真相如果大白,也许恐惧之心就会吞噬你那颗勇敢的心智,它会让人节节败退。

有时候击败你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崩溃。

想要爬上雪山顶峰,最难的不是没有体能,也不是道路艰难,而是被恐惧占据肉体后灵魂上的自我否定,被否定的灵魂如同萎靡的气球般掉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

登山就是这样,它在不知不觉间,促使你把自己栽培成一棵不惧风雨,能抗日晒的向日葵。

当低垂的头,随着前面步伐停下而停下。

抬头一看,灰蒙灰蒙的眼前隐隐约约地出现一条铺满厚厚冰雪,直耸入云的通道。通道的左侧虽然是稍稍有遮挡的岩壁,可岩壁只有半身高,而右侧是完全没有遮挡的悬崖,往下一看则是深不见底的白色山渊。

这到底是一条怎样惊悚又魔幻的通道啊?

通道的雪是那样的厚,比琼达坂顶上的雪还要厚很多很多,厚厚的冰雪被生生地从中间往两边分开,变成半身高的雪墙,冰冷的雪地硬着头皮被挖出一条狭窄的人行道。关键是,坡度那样的陡。

从山脚一路爬上来,到了这里,我终于见识到了阿克布拉克达坂的厉害。这一刻,打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敬畏之心让我起了一身寒毛。

那感觉就像是传说中通往神域的“天梯”,那么长,那么高,那么陡,白雪如梦,直插云霄。

风雨还在持续着,还夹杂着雪花,寒冷异常,被冻僵的手在寒风中使劲摩擦摩擦,我对着掌心哈气。我的双手已经掏不出手机了,我生怕一下子没抓稳就直接顺着这条像儿童滑梯般的路面摔进万丈深渊。

雪地上是一个个白色的洞,沿着洞洞的痕迹一脚下去直接被淹没,雪深可至膝盖之高,有时候伴随着冰雪融水,“啪嗒”一声就是被雪水覆盖的声音。有时候陷得太深,我把登山杖插进雪地,一棍子下去竟找不到着陆点,拔出来,再找一个,拔出来,再找一个,反反复复。

隔着袜子,登山鞋,雪套还是感到了寒气的步步紧逼。登山杖好不容易找到着陆点,依靠登山杖的支撑,总算把脚从雪地里拔出来。然后继续,沿着雪地上深深的雪洞走。

半身陷进雪地里的我学聪明了,浅浅的雪洞在踩进去的时候先用脚尖轻轻试探一下雪的松软程度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踩进去。深深的雪洞就用登山杖先去试探一下“军情”,合适就走不合适就另辟新道。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有时候遇到冰面还会打滑。

我停下来,穿上背了一路的冰爪。坐在雪地上的功夫回头看来时的路,不知不觉已经爬得很高了,四周云雾缭绕,而这陡峭的“天梯”落差时隐时现,偶尔感觉四下都悬在半空。

“天梯”上的风越来越大,我们仿佛站在了天空之城,我不恐高,但此时此刻,我的心里起了寒颤。

我不敢再看来时的路,也完全失去了拿出手机拍照记录的心情。搓搓冻僵的手,一步步继续往上爬。

爬着爬着,有时候站着的身体稍微伸手就能摸到面前冰冷刺骨的雪。几近让我感觉我的脸快要与“天梯”来个近距离亲吻。

四周厚厚的雪壁铜墙把我们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开路人才能挖出这样一条难于上青天的路啊。

遮天蔽日的冰雪世界让我想起《权力的游戏》里面的临冬城,在高高的围城下俯瞰着皑皑的冰雪世界,天边是暗无天日的黑色森林,还有那连绵不绝群山上长着像刀峰一样峻峭的山。

在冰爪的加持下,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加大胆,每一步就像有一只手在帮你稳稳地扣在地上。

沿着厚厚的冰墙,顺利走过了这段魔幻又充满想象力的“天梯”后,回到了黑色的碎石坡上。随着海拔的降低,云雾也渐行渐远,当回到绿色的山谷里,终于看到了一个清晰的世界。

雨水没停过,甚至越下越大,回望那个来时的路,早已消失在天上。看不到走过的痕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下来,那条“天梯”仿佛把我们送回地面后就又回到了与天同高,隐入天际的世界里。

卸下冰爪,发现上面粘了不少绿色的,黄色的,像泥土,又像马粪的东西。抬头看了看四周没人,嫌弃地在草地上蹭了蹭,然后利落地挂在包上,接着加快步伐跟上远去的队伍。

雨水顺着脸颊滑进我的脖子,丝丝冰凉,我沿着路上的石头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蹦过去,虽然鞋子湿了大半,但还是没有放弃挣扎,总是抱着一种尽量不让它掉进充满雨水和土坑里的想法。

这狼狈的一路,天气的不友好没有给我们丝毫喘息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大家都埋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大家都很忙,走在前头的在忙着怎样开好头,把路走对,有的紧紧地抓着登山杖,有的努力地跟着,不让自己掉队。

大家都有着默不作声的默契,就像个登山机器一样,脚下的马达一直运转没有停过。

又走了很久很久,笼罩着身体的雨衣下都看到了微微“白露”。

“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走在队伍最后的是我和小蔡。

好像一个世纪没听到人的声音了,我低垂着头,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有人在说话。

我确实饿了,但好像也不饿了。

看到完全没有要停下意思的队伍我也默不作声,我心想如果雨稍微停一下,如果能看到一块能稍微靠一靠身体的石头,我就停下来至少喝口水再走。

“现在?你认真的吗?”这还下着小雨,雨里还刮着一点风呢。我举起手,让手掌托住还在持续下降的雨水。

“这个雨短时间停不了了,再走也还是这个样子。我们走了太长的时间的,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是的,早上从营地出发后,这一路上滴水未进。带的所有吃的,还有能量胶的东西,往往总是在关键时刻统统被遗忘了。那时候的眼里好像除了不想说话,走继续走,看看轨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难怪樊登曾说过那样一段话:“如果你心情不好,旅游一定要去艰苦的地方,而且一定要去高海拔的地方,艰苦和高海拔的地方,能够让你很快的放松身体。因为缺氧以后你的脑子转得慢,这时候你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你就会很开心。”

在这里,此时此刻,这段话就是最好的诠释。

“好吧!”

我把包放下,从包里掏出保温瓶和青稞饼,然后脱下雨衣盖住登山包。拉好冲锋衣的拉链站在雨里,一口一口吃着被雨水打湿的青稞饼。

已经不饿了,身体无视了那个很饿的信号后,好像就不那么饿了。大脑传来错误的信息——你不饿,吃不吃东西无所谓。

那块已经吃了五天的青稞饼,瘪瘪的,脏兮兮的,早就没有了香喷喷的气息,它变得很硬,但是浸了雨水后又变得“软糯”起来。

淋着雨,蹲在被雨水打湿的石头上,我毫不客气地吃了半张饼,有种酒足饭饱的惬意。

也许这样看起来难以下咽的食物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会被果断地扔进垃圾桶,骄傲又自以为是的人会把它视为对美好生活的藐视,狠狠地唾弃这廉价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扎进金碧辉煌和山珍海味里。

每一种辉煌都有它自身的代价的吧,视觉的盛宴和味觉的辉煌就像忘川河边的彼岸花,花叶无法同时盛开,开叶不开花,开花不见叶,有得必有失。我相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失去一个东西的时候,上天一定会还你一个东西。

此时此刻,这些微不足道的食物就是能延续生命的无价珍宝。

堆满砂石的路上,出现了一道道人为的整齐石子“机耕道”。一辆又一辆的挖掘机正张开血盆大口在一口一口地吞噬着地面上一座又一座隆起的石头大山。

我开始走得很慢很慢,我在很远的土坡上就开始仔细观察挖掘机,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在挖掘机不远处一条又一条大小不一的河流。

今天以前虽然也过了数不清的河,可那仅仅是行程里的六分之一。剩下六分之五的河,从这里才算正式开始。

在看到挖掘机的同时,还看到了两个骑着马的牧羊人。一开始大家多少保持着自傲清高的陌生感。即便我们彼此都能看出来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们坐在马上,挺着高高的身姿,为首的是个戴着黑色鸭舌帽满脸胡茬子的中年牧羊人,他的眼神带着坚定,严肃,字里行间散发着老练的“商业”气息。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面容慈祥憨厚稍微年长的老阿伯,老阿伯虽然完全听不懂我们的语言,但是只要目光对视,他就会冲我们一直点头微笑,那充满皱纹的目光里是真诚和朴素。

他们一直跟在我们旁边,速度甚至比我们走路还慢。我们尝试第一轮有意无意的打听骑马的价格和过河情况。

语言不通,中年牧羊人比划了一下手势。

我摆摆手,摇摇头,“NONONO!太贵了!不要不要!”

径直继续往前走,一辆挖掘机从我身边“咔咔”地经过,开车的是年轻的新疆小伙,隔着车窗他露出热情的笑容,他似乎对于我们这些五颜六色的人早已见怪不怪。我们相互就像老朋友般打起招呼。

第一条河终于出现在面前,我还在千方百计地想该怎样以一种最友好的方式去到河对岸呢。

走在前方的小伙伴们此时已经坐在石头上放下包准备脱鞋,而我又掉在队伍最后一个,我站在原地不脱包也不打算脱鞋,我盯着远处那辆向这边行驶的挖掘机。

即便我也很不情愿,我很抗拒,社恐的心理又要深深地把我埋藏起来。以往的我也许宁可独自过河也不愿意去拦截挖掘机厚着脸皮问问人家能不能载我走一程。

可是另外一个我站出来,你必须与那个新疆小伙对话!你越是抗拒,越是要突破!能用拖拉机载着我们走一程多一个体验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跟大家一起拖鞋去嘛。

显然我们和牧羊人还没达成一致的协议。可出乎意料的是,牧羊人骑着马在远处那辆拖拉机小哥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拖拉机来到我们面前示意我们上来,他要用拖拉机带我们过河。

我们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受宠若惊,还有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过河而感到的兴奋和激动。

一铲子把我们六个都装了起来,然后轻轻松松地过了第一条河。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在几十米外山脚下,有一座横着无数钢筋混凝土的房子,房子旁边有那些高高隆起的,一座又一座砂石堆,砂石堆身边有好几辆来来回回轰鸣的挖掘机。

一铲子砂石倒进河里,河水就改变了流向,改变了数量,改变了大小。此时此地,早已看不到这条流淌了多少个千年的河流它原本应该长什么模样。

我想顺着雪山顶上流下来的小河,它的身边应该有山谷,有树林,有草地,有溪流的陪伴吧。

可现在的山谷,他的皮肤就像被人挖走了一块肉,露出森森白骨,有人在他的血管里插着管子,肆意妄为地让血液流哪里,血液就要走哪里,如果需要,他们甚至要生生地把血液掐断。

走着走着,很快就要来到第二条河。牧羊人依旧在我们身边紧紧地跟着。

“别跟着了,你要么便宜点,要么我们就按原计划自己把这六十多条河过了。”他没有听懂,但是在我冷漠的目光和动作下,他还是能判断得出来我们不愿意。

大家走路的速度都很快,偶尔也回头看看牧羊人,但是没有人放慢脚步。

“小蔡你觉得,如果价格合适,你愿意骑马过河吗?”

“当然行啊!你想骑马了?”

“我是觉得,如果价格合适,骑马会利大于弊啊。当然他太过分,那就算了,也没必要。我想着再跟他们聊聊,反正他们也要出山的,也是顺路的。我来跟牧羊人聊价格,你去问问他们的意见,看看他们什么态度。”

“好!”

大家把包卸了下来,坐在草地上,脱登山鞋,脱袜子,穿溯溪鞋。

我招呼了一下牧羊人,语言沟通实在费劲,只能拿出手机打出数字,还有各种比划手势,软磨硬泡,聊了半天,终于达成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协议。

接下来,两个牧羊人一路随同,给我们引路,遇到河流我们就一个个轮流骑马过河。

山脉越来越荒凉,逐渐转换成黑英山的模样,温柔的植物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带刺“荆棘”科目的植物。虽然不是沙漠之地,却有沙漠的荒凉之情。

我们与牧羊人一路“聊着天”,虽然彼此都听不懂,鸡同鸭讲,但是从彼此的眼神,表情,动作,大概捕捉到七八分意思。

老阿伯从破旧的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分给我们,看包装有种七八十年代的感觉。

“唔!”他不说话,笑意盈盈,递到我的手上。

中年牧羊人给我一种“痞子”的感觉,高挺的鼻梁,胡茬子长在嘴巴边边形成一个大大的“口”字,笑起来还少了几颗牙齿露出黑黑的缺口,这让原本严肃痞帅的模样多了几分滑稽的可爱,他骑着高大的马,腰板直直,手握皮鞭,漫不经心地跟在我们身边。

“唔!”他突然指了指我的登山包。

什么意思?我摸不着头脑,睁大眼睛看着他,摇摇头。

他又指了指马,然后指了指我的登山包。

我摸不着头脑地笑了笑,我疑惑着,“登山包?咋了?”

“唉!!”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愣在原地,努力试图弄清楚他想表达什么。我回头看看小蔡,“他是不是想让我把包脱了?”

“好像是......吧......”小蔡摇摇头,摆摆手,表示他也看不懂。

“哎——呀!”牧羊人大哥又长叹一口气,走到我的身后拉了一下我的登山包,我顺着他的动作把包脱了下来。但是依旧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在我的目瞪口呆下,他把我的包交给老阿伯,老阿伯麻利地背上我的包骑着马就走了。

这这这......强烈的质疑漫上心头,他不会是要带走我的登山包吧,可是图什么呢,不可能啊,钱还没给呢,手机也还在我手里,虽然荒郊野岭,但我们这么多个人呢,应该不至于吧。

我皱着眉头,心里想过一百种可能和可能下的解决方式。

接着,牧羊人大哥轻轻拍拍马背示意我上马,我皱着眉紧张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在他的帮助下,一个人骑到马背上。

“唔!”他指了指前面的老阿伯。然后又轻轻拍了拍马屁股,示意我跟着老阿伯走,他则是在后面跟着我们休闲徒步起来。

我握紧马鞍,抿着嘴无奈地笑了,我受宠若惊地看着牧羊人大哥。

“你是想让我骑马啊?”

他一脸听不懂地点点头,反正我说话他就点头,不管听懂没听懂,点头就对了。

“你不怕我待会我把你的马给偷走了?”

他微笑着,又点了点头。

“扑哧——”看着牧羊人似懂非懂的模样,我忍俊不禁。

“这个骑马的项目不会待会要加钱吧?哈哈哈哈——”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反正听不懂我说什么。

我握紧缰绳,用脚轻轻夹了夹马腹,“驾——”马儿就小步跑起来,很快就把小伙伴们落在后面。

有时候他直接把马拉到我面前,把马绳递给我,指指前面的路后就转身消失了。

“啊?”

“喂!你去哪里啊?你的马不要啦——”

“让我帮你牵马明天结算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少给一点啊——”
我冲他消失的身影开着明知道他听不懂的玩笑,牵着马慢慢地走在路上,浑然一副乡野村姑的模样。

南疆的河很清澈,水流也不算猛,有时膝盖高,有时半身高,跟北疆遇到的河比起来算是很温柔的。坐在马背上,有时遇到比较湍急又深一些的河,随着马身一脚下去,高低的巨大落差会有半身坠落的刺激感,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好玩。

如果是自己过河,我想我们今天是无法完成25公里徒步行程的。不是每一条河都能毫无顾忌地直接趟过去,有些河还要花时间去观察一下踩着哪些落脚点,怎样的路线过去会比较安全。

骑着马就是豪横,眼睛都不眨,更加不用动脑子,直接穿过去,省时又省力。

乌孙古道的体验感非常丰富,其中的一大特色就是过六七十条,甚至上百条的冰河。我想,如果没有牧羊人或是协议没有谈拢,我们也要全程独自完成所有的过河。

我们体验过每一种过河的感受,身体的细胞不会忘记2023年那个夏天乌孙古道的冰河是什么模样。跟着未知走,有的步伐没有分支,只能沿着路直直地走。有的步伐出现了分支,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经历和感受。

我也不知道如果亲自走过所有的冰河后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我只看到了,冰河确实打乱了女生们的生理期,分明出发前就有计算好时间。

在我看来,让敏感时期的身体经受几十条冰河带来的“千刀万剐”一定是弊大于利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不妨让自己“矫情”一些。

我还看到了,过去两个月时间依旧会失去正常知觉的脚趾,细细想过大概率还是那条最是冰冷刺骨的河所影响的。这是赤裸裸的身体警告!

于是在与牧羊人洽谈这件事情上我异常积极踊跃。徒步归徒步,可以去享受一路视觉的盛宴,精神的释放,肉体的折磨,可是要尽自己所能护身体周全,岁月那么漫长,我和我的身体来日方长。

一路走来并不寂寞,偶尔会有经过的羊群,一个个在排队过河的牛群,零零散散的牧羊人等等。

两个牧羊人偶尔走着走着就是失踪了,等我找到他们,发现他们在山坡上的牧民房边,他们有几十个人,清一色都是新疆壮汉,精致的五官晒得黑黝黝,有的穿着单薄,有的裸露上半身,有的裹着半边皮袄,他们一起围坐在露天的木地板上,齐刷刷地看着我。身边还拴着一排排的马和黑色的牧羊犬。


突然才意识到我好像一不小心闯进了一个异域的部落里,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隔着五十多米,几条牧羊犬冲我凶恶地吼着,好像在骂我闯进了不应该闯的地方。我不敢再进一步了。但是此时后退或者转身离开显然更加不合理。

牧羊人大哥看见是我,远远地朝我招了招手。我靠在柱子上,佯装一脸淡定地微笑着,然后摇摇头。

“不不不!你在吃饭啊!我...我我...我,就是过来喊一下你。”

只见两个牧羊人大哥还是朝我继续招手,其他的新疆小伙也示意我过去。这时候一个拿着大盆的男人走了过来,给牧羊犬丢了一块扇骨堵住了他吵吵嚷嚷的嘴巴,对着狗似乎骂了两句,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面露热情地冲我说了些什么。

我听不懂,但是看意思他应该是招呼我过去一起吃饭。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吃,我站在这里等你吧!”我扶着栅栏,指了指地面。

转过身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我想只要我还在他们面前等着,他们的速度多少会快一点,即便这样有点赤裸裸的自私。

很快我就后悔了,因为他们真的很快,很是匆忙的应对了一下就从人群堆里起身去收拾马鞍上的行李。

见状我赶紧起身朝他们走了过去,“不着急不着急!你们慢慢吃,吃好了再走!”

只见他们坐在地上,中间围着的是一个很大的不锈钢盆,盆里装着半盆手抓饭,还有一些小小的看起来像羊扇骨之类的东西。只见他们直接把手伸进盆里,用手抓起一把饭,放在掌心,把松散的米饭稍微揉成一个饭团后就一口一口开始吃饭。一路走来,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这么地道的手抓吃饭!

牧羊人大哥在不锈钢大盆里拿起一根羊扇骨热情地递给我。

我还是摇摇头,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吃你吃!不着急,吃好了再走!”我指了指他刚刚起身的地面,还指了一下不锈钢大盆,我想让他重新坐回去再吃点儿。

他好似有点不解但还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手里这根羊扇骨大口咬着,就往马圈走了过去。

老阿伯收拾好东西就骑着马来到我身边,温柔地笑着递了一颗糖给我,然后又指了指我来时的小道。

我先过去那边带他们过河了哈——

嗯嗯,好的。

我笑着点点头,撕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他又给我指了指身后马圈里的牧羊人大哥。

你在这里等他过来带你,我先走了哈——

嗯嗯,好的。

老阿伯策马往小道扬长而去。

我顺着小路走回去,牧羊人大哥很快就从后面追上我,一手就把我拉了上马背,“驾——”双脚往马腹一夹,带着我去追老阿伯。

晚上八点,牧羊人大哥领着我们在一片平坦优渥的草地上扎营。在这片裸露的草地下方有一片荆棘丛林,荆棘丛林像个迷宫,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隐秘的庇护所。

天气非常晴朗,甚至是阳光明媚,终于雨过天晴。

老阿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很多的木柴,轻轻一点,不一会就燃起熊熊篝火。我们一起围坐在篝火边,伸出手贪婪地吸食着手心里的滚滚热浪。

帐篷外呼呼的大风很快就把昨天淋湿的装备给吹干了,原本潮湿的空气随着逐渐深入的黑英山很快就变色干燥无比。

我坐在帐篷里一边捣鼓着晚餐,一边从包里掏出两片跌打膏药撕下薄膜把它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卷起裤脚和衣服,发现干燥的皮肤上起了很多白色的皮屑,还有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磕的。小心翼翼的在一个一个青紫色的小圆圈上涂抹膏药,轻轻地按揉着,安抚着,细细照顾着。

夜幕降临,在低洼的河谷岸边,少了高海拔的侵扰,远离了河水的吵杂,没有雨水的拍打,这是注定是一个完美的安睡之夜。

南疆的尾巴

DAY7
海拔:2340m—1888m(降450m)
距离:95km—113km (18km)
耗时:7:30—13:00(6.5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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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大哥很早就来叫我们起床了。他也想早点出山回家看看孩子吧,我还记得那天聊起孩子时,他把手举得高高,比划着我的孩子有这么高了,眼神高挑充满温柔和骄傲的笑意。

如果没有我们几人,他的速度大概一天就能出去了。

早上八点,阳光明媚,在山谷里看到狭长的天空,碧空如洗。偶尔还能看见远远飞过一只巨大的鸟儿自豪地翱翔着。

我们路过一处牧民房,羊圈里的羊群还被束缚在小小的栅栏里,它们一个个探出好奇的脑袋在看着我们这群奇怪的人。仿佛在说,居然有人起得比我们还要早?

在山谷的庇佑下,我们舒舒服服地走了很长的一段平路。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裸露的空间越来越大。炎热又毒辣的阳光狠狠地打在身上,我们就像被送进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火炉之中。

看到冰凉的河水,就直接扑了进去。

“哎哎哎——”你怎么不等我来接你自己下河了。

牧羊人大哥一着急飙出一口新疆话,焦急地骑着马在河里来回走着。

“太热了,让我在河里凉快凉快吧——”

“哎哎——你——这这这——”你等一下我就过来接你了嘛。

被暴晒的河水变得温和没有了脾气,从里面经过的人带着满满的不屑和无趣就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身体被火烤得炽热,一个同行小伙伴把手微微抬起来,“你看——”只见她单手卷起衣袖用力一拧,水珠滚滚落地。

我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走快一点!出去吃冰激凌去!”

“冰淇凌!可乐!大盘鸡!羊排!”

路过浅浅的水溪,忍不住站在水里享受片刻溪水带来的短暂冰凉,即便很清楚离开水后停留在脚上的水很快就会蒸发,蒸发时还会带走皮肤上更多的水分。

经过漫长的五个小时,下午一点顺利出山,手机恢复信号。

站在黑英山出口眯着眼睛,感受着这滔天的热浪滚滚,太阳的炙烤把这片土地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孤州。没有绿色的植被,所见之处皆是黄土滚滚,毫无生机的砂石堆里长满了低矮的土灰色荆棘林。

难以想象在这样如同蛮荒般的地方守着一个保护站是一种怎样的孤凉。

看着一望无际的黄土好像突然就懂了电视剧里古时候总说起的代罪之人要被皇帝“发配边疆”的地方。因为路途遥远,有时候在去边疆的路上就已经死去。即便侥幸存活,在边疆这种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要你度过以后的所有漫长岁月,真的是一种无比折磨的酷刑。

这大概就是发配边疆的同义地方吧,这个让连眼睛都睁不开,走在路边随时踩到“刺猬”,没有一点生机和希望,肉体和精神双重摧残的地方。

太阳把我烤得提不起精神,我皱着眉头,穿着拖鞋举着我的华为手机,慢慢地走在炙热的路上,想寻找有信号的地方问问过来接我们的师傅还有多久到。

“哎呀——”
一根细长的刺直接穿透拖鞋,刺进我的脚底,刺痛感瞬间把我痛醒。我坐在地上仔细观察,我还没走进荆棘林怎么就被扎了?路是正规的沥青路,刺是无名的刺,这是怎么遇上的。

铁皮房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职工姐姐。职工姐姐拿着我们的身份证在本子上登记信息,房子里面有厨房和睡觉的大通铺。在咨询是否能充电时,中年男人热情地帮我们把手机拿进去房间充电。

小蔡拿出最后一袋山之厨,炉头,气罐,锅具,他要准备吃饭。

中年男人露出好奇的目光,他站在边上,小蔡做饭的全过程他寸步不离。我们都很疑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从开始吃饭到吃完收拾装备,中年男人终于说话。他蹲下来,看着小蔡手里的炉头,他问这个东西东西能不能给他。

他用非常不熟练的又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我们,他们这里留下了很多被遗弃的气罐。因为这里物资匮乏,他们能吃的东西也非常有限,其中馕是他们最常见的食物。如果有这样的炉头,他们就能把那些遗弃的气罐都利用起来,做点热汤,煮点好吃的东西。

我皱着眉头,这里的白日是酷热无比的夏天,晚上就变成要穿厚厚的羽绒服才能出门的冬天。周边都是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荒野,方圆百里,人迹罕至。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多少钱?我给你钱!”伸手就要去裤袋里掏钱。

“不用不用不用!送给你!”小蔡摇摇头,把炉头装进布袋里,扎紧带子。中年男人闻言面露尴尬,他还是想要递钱给小蔡,“钱!我给你钱!”

“哦,对!”小蔡又把带子解开,把炉头再次拿出来。拿起放好的气罐,他给中年男人示范了一下使用方法,“这样,这样子打开,就可以用了!”

中年男人接过炉头,如获至宝。他点点头,他说刚刚看着全过程他已经会用了。

“那锅呢?小的锅有没有?”

中年男人把炉头收进口袋里,笑着使劲点点头,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锅的大小,他说他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锅。

“好!那就没啥问题了!”

我们放在门口晾晒的袜子和鞋子,很快就被烤干了。收起所有的装备,看着不远处向我们驶来的车子,我们互相挥挥手。

坐上师傅的车返回库车,探险故事由此结束。

库车是个很大的城市,库车在古代是大名鼎鼎的龟兹国,而“龟兹”这两个字在纪录片《河西走廊》是出现最频繁的字眼之一,足以证明库车是个多么历史悠久的地方。

出山回到城市后,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我想躺在宽阔的床上大字型紧紧地抱住松软的被子不撒手,徒步的艰苦让我无比珍惜当下生活的点点滴滴。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点一份炸鸡啤酒,奶茶西瓜。等待骑手送餐的过程,正好去洗澡洗头敷个面膜,美美地吹着空调,打开电视看看电影,疯狂地一头扎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而此刻却无比渴望的事情里。

库车的白天也是那么漫长,那么炎热。待白日褪去,夜幕降临,新疆的夜市掘地而起。大街小巷里的三轮车慢慢多了起来。在昏暗的街尾,一辆接着一辆,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有卖水果的的,有卖饮料的,有卖艺术品的......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到了那个已经模糊的年代里,那里面是热乎的人情味儿,是人间的烟火气息,是夜空下的万家灯火......

属于新疆的热闹非凡,在黄昏褪去的深夜里一点一点被拉了出来......

库车的城墙很古老,有多老?我花了55块钱特地进库车王府看了看。参观了老王爷的陵墓,代表库车历史的博物馆。诺大的王府每一片砖瓦都在诉说着前尘往事,这片王爷王妃曾经生活过的土地虽算不上金碧辉煌,却处处雕刻着闲情雅致。这些古老的秘密,被四面八方的砖黄色古城墙包裹了起来。

可惜,没有想象中的老旧,更可惜,这次没能一睹那位传说中尊贵的中国最后一位王妃。

库车的馕很大,五块钱,有一个车轮那么大!在库车王府门口就是一条充斥着美食和异域风情的街道——热斯坦老街(又叫库车老街)

即便是在炎热的晌午,这条大街小巷依旧是络绎不绝的游人。没有人能拒绝酷暑里来一杯现场凿冰泡酸奶。也没有人能拒绝在路边吃上一串又一串肥美酥脆的羊肉串。

我不知道就这样离开新疆会不会有后劲,会不会期待下次再见。我只知道,新疆是个还会去二次,三次,四次......的地方。不一定是自驾,也不一定是徒步,也许是换种方式,去慕士塔格峰攀登雪山,去独库公路骑行,去赛里木湖乘船,去禾木滑雪......

世界那么大,勇敢的人先走一步,迷失在这人间值得里......期待每一个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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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素材来源如下:
徒步-茜茜 小蔡 小尤(注:五人结伴进山,进山第一个小时其中两个小伙伴因身体原因原路折返)
拍摄-小尤 小蔡
设备-华为手机 苹果手机 富士XT5
修图/剪辑-小尤

户外安全守则

前言:户外有风险。每一个户外徒步的人都应该了解并严格落实好户外安全守则,时刻谨记敬畏大自然。

1.【责任感】每个人都是领队,努力成为一名具有责任感和丰富经验的登山者。在户外活动中,团队中的每个人应具备充分的自助精神和团队精神。每个人都是领队,意味着每个团队成员都应在充分自助的基础上为团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强烈的责任心和丰富的户外经验,将帮助你们走得更高、更远、更安全。

2️.【合理组队】队伍组成应该合理,在难度和强度较大的活动中,新人比例不应超过三分之一。新人可能在能力或者经验上略有不足,新人比例太大的话对队伍的行进速度、行程安排会有所影响,增加活动的不可控因素。

3️.【二人同行】严禁独行登山队伍不可拉得太长,经常保持前后呼应;下撤至少2人同行,避免单独行动,落单最容易发生意外。基于“二人同行”原则及队伍在遇到特殊情况,如探路、人员受伤、下撤而导致分队的可能性。

4.【合理计划行程行程计划】须缜密完整,活动人员和留守人员都应当彻底了解行程计划。80%以上的户外事故都因准备不足而引起。完整的活动计划应包括天气情况、行程计划、装备食品计划、团队分工、交通接驳、风险评估、安全预案等,同时在活动出发前务必使参与人员与留守人员都充分了解。

5.【加强日常锻炼】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定期的对自己身体进行检查,以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活动要循序渐进,不要参加大大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活动。身体发生劳损或受伤时,应及时休养。

6.【培养户外安全意识】户外运动不同于一般玩乐,具有一定的风险,参与者需要培养户外安全意识,通过学习户外知识和技能来提升自身的素质和能力,这样才能有效避免户外风险的发生。

7.【敬畏自然】没有哪一座山峰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冒险。控制欲望、提升能力、充分重视、安全出行,不因一时的欲望和冲动而罔顾自身安全。

8.【随身携带应急资料卡】为了能够在紧急情况下得到及时有效的救助,请务必随身携带应急资料卡。活动前应将紧急联系方式告知队友,同时将活动信息告知家人。

9.【携带合适的装备】充足的食品和饮水装备、食品、饮水是进行户外运动的基础保障。根据天气、线路来选择和携带必备的物资,同时留有余量以应对天气突变、行程受阻等意外的发生。

10.【紧随队伍登山使用小步伐】全脚掌踩稳,保持匀速,上坡外八字,下坡重心在后脚,保持正常呼吸和节奏。活动行进中,队伍应保持紧凑,首尾呼应,队员在活动中不能超过先锋,也不落后于收队。队员不能擅自脱离团队,非特殊情况下也不应分组行进。

11.【 合理评估身体状况】登山途中应定时休息,调整呼吸,补充行动粮及水分。长休息时可进行肌肉拉伸,同时避免肌肉受凉。如遇身体不适,应及时告知队友,若情况严重,应考虑下撤。

12.【确保通讯工具畅通】注意保持通讯工具畅通,随时向留守人员或家人报告行踪,储备应急电量直至活动结束。

13.【注意野外用火安全】户外活动时请勿在林区、草地上燃烧篝火、吸烟、乱丢烟头,使用炉具煮食时应注意用火安全,避免引发山火。

14.【辨别正确方向】野外迷路可能会导致行程耽误甚至发生更严重的户外事故,因此学习并掌握定位导航技术,避免迷路在户外活动中尤其重要。

15.【迷路时保持冷静并保存体能迷路时绝不可慌张而到处乱走】选择原路返回或原地待援,原路返回时沿途做好标记,并注意观察周围的地形避免再次迷路。体能或信心不足时应选择原地待援,保存体能并发出求救信号。“安全”二字重于一切,所有与户外安全相关的内容都应是本守则的一部分。户外登山谨记以上守则,为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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