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回自己的西西里弗斯，请认真虐待自己

梅珈山人

1  妈的，倒数第一

人生第一个疾速线，我竟然一度成为倒数第一，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尾队的一部分，并没有想象中的超越。
虽然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比如，当收尾领队赶上我，告诉我说，很多人放弃，已经切线的队员他已送走好多个，因此，我们仨就是尾队。然后，尾队三人中另外两个对我说，她俩准备五上之后，也要切线溜达至终点。
我的心一沉：他奶奶的，一眨眼间，老子就成为倒数第一了，我去！唉，不过，我确实老了。
对于放弃走完全程的队员来说，我没有任何不满或是一丝儿的批评，甚至我对他们采取放弃的策略十分十分理解。如果这条线只是四上四下，完成的人大概率是百分之百。而这条线路之所以变得艰难，我个人觉得，主要就是四上过剑门剑阁之后，人们产生了畏惧心理，或者虽不畏惧，但体力不支。又或者，人们在此时产生了自己体能达至今日消耗极点的错觉或感觉，于是切线抄近路而至终点。
老实说，我也产生过放弃的念头，但我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变老体能下降这个事实，更是无法忍受收尾领队那种爬山如履平地、悠然闲适、轻描淡写、闲庭信步的动作心态，那真的是“上上下下的享受”——我对此产生了深深的嫉妒心理：老子曾经也是如此！
所以，我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走完全程。

2   奔溃的六上

五下是最后的舒适路段，然后，六上的砂石路就几乎成为噩梦。其实，“噩梦”这个词语有些夸张，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没有时间限制，如果没有收尾领队的风轻云淡，我觉得，这只不过是一段平常的山路。但是，但是，但是，收尾领队在身边简直是一路飘着，而且他还跟早已到达终点的开路领队相互联系，告知我可能的路程和抵达时间，这对我确实是一种刺激。六上的前面三分之一，我极力与收尾领队保持很好的距离，但五分之二后，我突然感觉到大腿肌肉过于紧张，有抽筋的可能，不得不停下来缓上一小阵。接下去的五分之三都是这样，走走，感觉要抽筋，于是停停。这速度，收尾领队应该是极力强忍着才不会崩溃的——骂娘是不可能的，职业素养规约着他们，所以，只能强忍。
终于爬完土路，我们竟然看到了另外两个队员。他们也是切了一小部分，因为其中一个也是近乎崩溃的，另一个是老驴，只能陪着朋友慢慢前行。
六上的最后登顶，是车行道，但直接上的时候，我又一次感觉大腿肌肉的抽筋感，不得不停下。收尾领队贴心地掏出腰果，给我吃了半袋多，然后喝点水，休整一下，那两个队员已经离开我有一两百米远了。
我之字行走，以减轻过于紧张的肌肉紧绷感。这样，路虽然走得多了许多，但那种抽筋感弱了许多。而且，终于在六下的开始的地方，赶上了他们俩。下山的路，是山野土路。我感觉回到了我的“主场”，我继续之字行走，步幅完全根据需要或大或小，大概过了十分钟，就超过了那两个队员，现在，我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土路快结束的时候，又赶上了中间领队收留的两个队员，我感觉大腿抽筋感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减轻了许多，于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走：老子不愿意被收尾领队“收留”，虽然这个帅小伙儿挺讨我喜欢的。哈哈哈哈，这当然不是什么内卷，或者斗气，只是一种情绪！
回过头来想，如果没有收尾领队六上时的“陪护”（不是逼迫的逼迫），我怎么可能赶得上他们？那时的崩溃，瞬间转变成了愉悦。
最疲惫与最崩溃的时刻因着“回忆”变成了甜美的滋味儿。而且，这可能就是生命本然的滋味儿！

3  请认真虐待自己

突然想起加缪描述的西西里弗斯，有人以为西西里弗斯把巨石推到山顶，是极大极深的痛苦，然而，加缪以为，这也可能是他极大极深的快乐。
六上六下，上是痛苦，下是痛苦；下是快乐，上也是快乐。
人生，总得留点时间给自己。在这段给自己的时间里，做自己的西西里弗斯，认真地虐待自己，认真地体验疲惫不堪、抑郁无助，我们都是第一次体味衰老，也会第一次体味死亡，然后就永远地死去。还不如在“年轻”的时候，认真地虐待自己，也许衰老到死亡那一刻，可能就十分平静了。
疲惫不堪、抑郁无助，乃至衰老死亡，可能更接近于对生命的至臻领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