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古蜀道

广义的古蜀道,是由关中平原穿越秦岭到汉中盆地,然后由汉中盆地翻越大巴山通往巴蜀地区的一系列道路的总称。
前者主要有:
褒斜道:长安—眉县—褒城—汉中
子午道:长安—西乡—汉中
陈仓道:长安—陈仓(宝鸡)—勉县—汉中
傥骆道:长安—周至—汉中
岐山道:汉中—勉县—成县—岐山—天水
后者主要有:
金牛道:汉中—宁强—广元—剑阁—绵阳—德阳——成都
米仓道:汉中—南江—阆中—巴中
荔枝道:汉中—西乡—涪陵
阴平道:成都—江油—天水
这些路网像粗壮的动脉血管蜿蜒穿行于秦岭、大巴山、嘉陵江、汉水之间,道狭路险,跌宕起伏,还不时有凌空栈道悬在半空。
显然,蜀道艰险,是其本来就有的基因。而李白的《蜀道难》,更是形象地描绘了古老蜀道艰难的交通条件,也成为一种中华民族的文化共识,深切地感染了当时的社会情绪。
直到今天,随着各种各样的现代化公路铁路的贯通,这些动脉血管一般的古道才逐渐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帝国最早的国家公路

在所有往来于关中平原和四川盆地的古道中,金牛古道无疑是历史最悠久、距离最长、文化最丰富的的一条古道。
金牛道,又称石牛道、剑阁道。是蜀道中由成都往返于汉中的干线道路。 
成都出发,金牛道经德阳罗江县、绵阳梓潼县、广元剑阁县、广元市区,再往东北方向至陕西宁强县,再经勉县到达汉中,全长超过1500华里。其后在汉中和褒斜道相连,过眉县,直达西安
传闻中,金牛道以蜀王遣五丁力士率千余人凿山开路,迎接秦惠文王所赠能“粪金”的牛而得名。

秦始皇灭六国后,在七大战国原有道路的基础上,整修出12条出入关中平原的大道为干线,金牛道便是之一,这是大秦帝国最早的“帝国国家公路”。

刘邦为汉中王,在蜀道北段的陈仓道上留下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典故。同时,在取得中原后,汉王朝大力对蜀道进行维修。使得以“临邛(邛崃)卓氏”为代表大商人和以司马相如、杨雄为代表文人都能够畅通无阻的往来于成都和长安。今天,成都北门的“驷马桥”正是那一时期留存下来的地名。
司马相如成功开辟了从成都出发的“西南丝绸之路”。金牛道更成为大汉王朝联通古称“身毒(yuan du)”的古印度之间的唯一通道。

汉末三国时期,刘备入川、诸葛亮和姜维北伐中原,主要也是通过金牛道出入汉中。沿途留下了剑门关、定军山、落凤坡、江油关、绵竹关、武侯墓、姜维墓、马超墓、钟会故垒、邓艾墓、张飞庙、木牛流马等等人们耳熟能详的三国故事和遗址。

唐玄宗天宝年间爆发安史之乱后,唐玄宗也正是通过金牛道前往成都避难。从此,有唐一代,成都被称为“南京”,成为长安、洛阳之外的帝国第三城。在此后不久,唐僖宗步其曾祖后尘,再次沿金牛道入蜀,避难成都。正所谓:“马嵬烟柳正依依,又见銮舆幸蜀归。”
毫不夸张的说,金牛古道,见证了大唐帝国最后的辉煌与没落。

1936年,往来于成都西安之间的第一条现代公路——川陕公路正式通车。川陕公路大量将金牛古道中那些平缓的路段直接拓宽,从此,金牛古道不再连贯,从而丧失了作为一条连贯大道的存在意义,正式成为历史舞台。
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条古道依旧是小范围交通的首选道路。

世界最早的道路绿化工程

由于巴蜀地区对于大秦帝国的特殊意义,秦始皇时期为了保护道路,在金牛道沿途种植了不计其数的柏树,建立了很多国家驿站和商旅休息站。
    直到2000多年后的今天,这些柏树还茂盛的生长在金牛古道上,堪称“世界最古老的道路绿化工程”。
为了纪念秦始皇的功绩,至今人们还把金牛道称为“皇柏古道”。古道南段,还有一个村庄叫做皇柏村。

金牛古道历史上第二次大规模的种植柏树是在东汉末年和三国初期。当时负责管理阆中和剑阁地区的是三国著名将领张飞。
张飞任巴西(阆中)太守的七年间,大量种植柏树作为行道树。今天,金牛古道上留存下来的古柏依旧有很多是三国时期种植的,被称为“张飞柏”。

此后,两千多年间,历朝历代统治者和官员都悉心呵护这条往来于川-陕之间的交通要道。每次大规模修整都会补种一定数量的柏树,直到1936年川陕公路通车。
清康熙三年(1664),剑州(今广元市)知州乔钵在诗中写道:“剑门路,崎岖凹凸石头路。两行古柏植何人?三百里程十万树。翠云廊,苍烟护,苔花荫雨湿衣裳,回柯垂叶凉风度。无石不可眠,处处堪留句。龙蛇蜿蜒山缠互,传是昔年李白夫,奇人怪事教人妒。休称蜀道难,莫错剑门路。”从此,“翠云廊”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便成了这段金牛古道的雅名。

中国第一诗文画廊

长安经汉中往返成都的千里蜀道,虽然距离并不太远,但却是中国古代最奇险、最奇特、最壮美的交通道路,因而引发了文人墨客的无限情思。
长安是汉唐盛世的政治与经济文化中心,成都平原是汉唐帝国的“后花园”,蜀道将二者连接起来,引发了无数精美华章。
自古以来,关于蜀道的颂赋、诗歌、游记、石刻连绵不断, 蜀道仿佛一条诗文画的长廊,镌刻了从古至今众多名家大作,如汉代司马相如、扬雄;唐代王勃、陈子昴、李白、杜甫、刘禹锡、柳宗元、元稹、李商隐;宋代欧阳修、陆游、范成大;明代方孝孺;清代的吴梅村、王士祯,现代的郭沫若等,他们或为辞赋,或为诗歌。
蜀道文学作品最普遍的形式是诗歌,蜀道诗起源于南北朝时期,唐宋川陕交通兴盛,蜀道诗创作也趋向繁荣。
李白《蜀道难》、李商隐《筹笔驿》、陆游《剑门道中遇微雨》等都是经典之作。
然而,蜀道诗歌的代表作当然是李白那首脸炙人口,经久不衰的《蜀道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剑阁睁蛛而崔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蜀道之难, 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诗仙,用华丽的文字将蜀道艰险之状表达得淋漓尽致。

只言今夜宿葭萌

昭化,古称葭荫,是汉代至三国川北重要门户,最初只是关卡要塞,后来慢慢发展为四面合围的城市,这里最著名的故事就是张飞和马超在关下挑灯夜战。

古城坐落于秦岭以南,依山临水,金牛古蜀道穿城而过。这里,曾经群英际会,3000年多年的文明史和2244年的连续建县史,书写了无数英雄诗篇,留存了桔柏古渡、战胜坝、临清门等众多三国遗迹。

古城的房屋随坡就势,多为本地百姓的老屋或者曾经的豪门四合院,雕花门临街,小青瓦屋顶,当街为店铺,铺后是民居,手艺是祖传的,经营是生活的,既烟火琐碎,也闲逸恬然。街道则呈“丁”字形,青石板依“三横两纵”的方式接续铺排,平平仄仄延展开去,古意绵长。

不像丽江城里零次栉比的酒吧;
不同阆中满街扑鼻的保宁醋香;
昭化的街头多是本地人的生计。

县衙、文庙、城隍庙、这些建筑近乎完好的保留至今。
敬候祠、桔柏渡更是文人墨客常往的怀古之地。
更可以寻找城外江边那些从汉代起就留存至今的汉代城墙夯土遗存。

剑阁峥嵘而崔嵬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是李白为剑门关做的诠释。
剑门关,初建于公元三世纪的三国时期,由蜀汉权臣诸葛亮统筹修建。是金牛古道上往来于汉中盆地和成都平原之间最险要的关隘。
据说,剑门关从设立之初起,就几乎从未被人从正面攻破过,而历史上仅有那一次记录,是由中国工农红军创造的,那是公元二十世纪的故事。
在冷兵器时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记录保持了近1700年。
现存的剑门关城楼大部毁于2008年汶川地震,2009年在明代关城遗址上重建。
至今剑门关附近还保存着古蜀道中最险峻的路段——鸟道和猿猱道。这些古道完全由工匠在陡峭的岩壁上凿开岩壁或铺设栈道而成,即使空手走过也会让人心惊胆战。
剑门关下,伫立着汉平襄侯墓祠,那是蜀汉末期最著名的将领——姜维的墓祠。诸葛亮去世后,姜维继承诸葛亮遗志,连续九次北伐中原,却最终死在乱军之中。后人将他葬在剑门关下,希望将军英灵守护着成都通往关中地区最险峻的关隘。

汇集中国交通的博物馆

明月峡,位于四川、甘肃、陕西三省交界处,嘉陵江畔。
这里汇集了我国古代、近代、现代和当代多种交通运输方式于一身。
先秦古蜀栈道、古代金牛道、嘉陵江水道、古代纤夫道、民国川陕公路、宝成铁路、城西高铁,
这些能想象到的交通方式,神奇的汇聚在一条长长的峡谷中,
堪称中国道路交通发展的活化石,被誉为“中国道路交通史博物馆”。

幽幽古道今何在?

以普安(古剑州,剑阁老县城)为中心,向北到昭化古城;西抵绵阳梓潼县城;南至阆中古城的三条古道,是金牛古道现存路段中保存最完好的部分,号称“三百里金牛故道”。
这里分布着连续的古代石板路,虽有一些破坏,但基本保持了古道的原貌。因为这一带自古有护树的传统,将近万棵古柏树也得以幸存下来。 
柏树湾、垂泉铺、高庙铺、上亭铺、柳沟驿、抄手铺,汉阳铺,这些古旧的地名一直使用到今天。
古柏树、拦马墙、防滑道、饮马槽、关门石、古石板、古桥、石碑等古道设施至今保存完好。

还有更多的古道,已经渐渐被废弃,淹没在荒草中,等待后来人再一次走过,让这条连续使用超过2200年的金牛古道,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焕发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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