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三时的阴雨裹在铅灰云絮里,文昌古道入口的茶亭飞檐下,风铎正摇着细碎的冰晶。青石阶蜿蜒向上,赭色苔痕从石板缝里探出半截,很快被新雪掩成断续的墨线。竹杖点地的脆响惊起寒鸦,扑棱棱飞过覆雪的油茶林,抖落的雪粉在睫毛上凝成细珠。
行至二里亭,云层忽然漏了絮。雪粒子斜刺里砸向山崖,松涛声裹着碎玉般的清响滚过山坳。拐杖头结起冰壳,指尖却渗出薄汗,羽绒服拉链随着喘息在颈间轻颤。转过鹰嘴岩时,整座山忽然静了——雪幕后的阳产土楼群正次第浮现,黄泥墙驮着雪顶,像搁浅在云海里的方舟。
晒秋架上垂下的冰棱足有尺长,檐下老妪用火熜烘着冻红的指尖。土灶上煨着的腊肉焖笋飘出焦香,混着梁间悬着的野菊药香,在暮色里织成暖黄的网
次晨的县城的玻璃呵气成霜,车窗渐次掠过覆着残雪的油菜田。卖花渔村的青石码头泊着早渡船,艄公的棉袄补丁上还沾着梅瓣。九时进山,石径被百年梅根拱成波浪,每步都踏碎几片零落的花魂。
朱砂梅的艳色泼得肆意,玉蝶梅却矜持地含着绿萼。卖花人的竹扁担咯吱作响,新折的绿萼枝条上,露珠裹着花粉滚进青石凹槽。十时三刻登顶时,整片新安江流域正浮在花雾里,对岸的油菜花田将融未融的残雪,恰似打翻在鹅黄绸缎上的羊脂玉。
山巅古观前的唐梅虬枝如铁,满树素白却在风里温柔低垂。道姑扫着石阶上的落英,忽然仰头接住一瓣雪似的梅,笑着说这是"晴雪"。十一时的阳光终于破云,照着漫山遍野的梅花与残雪互相辉映,恍若大地披着缀满珍珠的鲛绡。
下山的脚步沾了湿泥,却比来时轻快许多。昨日雪径上那个瑟缩的剪影,此刻正化作梅枝间跃动的光斑——原来料峭与绚烂,从来都是山水最相宜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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