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破晓,车轮已碾碎城市的倦意。11小时长途跋涉,山影渐稠时,我们与陶公洞撞了个满怀。陶公洞的魔力,在于它既是地理的奇观,也是时间的层积岩。道家的玄思、佛门的钟磬、凡人的祈愿,连同岩壁上每一道水痕,都在此沉淀成“福地”的真意:所谓仙境,不过是人间烟火与山河岁月的一场和解。
洞前碧潭如镜,千百尾锦鲤曳着朱红裙裾游弋,日落碎金般洒落水面。有人抛下一粒面包屑,鱼群倏然聚散,涟漪荡开石壁上斑驳的苔痕,恍惚间似见古人提灯祈福的背影。
离开已是日落时分,暮色的楠溪江别有一番韵味。
晚上的丽水古街依旧温润。木门吱呀,老茶铺里飘出暖暖姜茶,街角阿婆的麦饼炉火正旺,焦脆饼皮裹着梅干菜,咬一口,咸香烫了舌尖,却暖了胃囊。
竹筏依旧载着晨梦漂流。江水托起筏子轻轻摇晃,芦苇丛中惊起白鹭,翅尖掠过水面时,有人轻呼:“快看!它衔走了一片云!”
中雁荡山一路溪水相伴,一挂飞瀑跃入眼前。水帘随着风随意飘洒,笑声与瀑声轰然共鸣。
而这一日的高潮,藏在塞尔灯塔的黄昏里。灯塔矗立崖上,海风裹着乐队吉他声扑面而来。我们捧着冰美式,看落日一寸寸沉入海平线,将云霞烧成橘色的火。天光将尽时,领队变魔术般掏出一把仙女棒。火星迸溅的刹那,有人哼起《小幸运》,有人举着燃烧的焰火棒奔跑,光轨在暮色中划出潦草的诗句。海潮、琴声、欢叫,混着咸涩的风,酿成一杯微醺的夏夜。
今日的山海收起温柔面孔。小荆山徒步陡增至十公里,裸露的山脊线像一条曝晒的龙骨。防晒霜混着汗水淌进眼睛,登山杖戳进滚烫的砂石地,每一步都像在对抗地心引力。领队指着远处海面上的闪光喊:“那是给坚持者的钻石!”我们喘着粗气笑骂,却无人停下——毕竟转过下一个山坳,豁然洞开的景致确实像天赐的奖赏:翡翠色的海湾环抱白沙滩,崖壁上的野百合在热浪中摇曳,恍若雪山莲的幻影。
傍晚的半屏山,栈道悬空,如一条丝带系在山腰。落日将海水染成琥珀色,渔船归港,鸥鸟盘旋。有人轻声念出崖壁上的刻字:“半屏山,半屏山,一半在洞头,一半在台湾。”山海无言,却让思念有了形状。
最后一日,洞头的“小洱海”温柔得不像话。白色长堤延伸向海心,潮水在礁石上写下泡沫的情书。我们赤脚踩过沙滩,捡拾贝壳与心事,仿佛能在这里站成永恒。
梧桐老街是美食的天堂,猪脏粉,敲鱼汤,灯盏糕,杏仁腐,鱼圆汤,糯米饭好好犒劳奔波了好久的胃。
回程车上,翻看照片:陶公洞的锦鲤正跃出水面,塞尔灯塔的仙女棒绽成光晕,小荆山晒脱皮的后颈镀着夕阳……原来最美的风景,从不在计划书里,而在滚烫的汗水、失控的笑声,和共苦同甘的瞬间。
2025.5.4
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