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行记：风雨大朝台

晨光熹微时，我已站在五台山脚下。云层低垂，山色空濛，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逆朝台之行伊始，便觉出此地的气象万千。

初上山时，浓雾裹挟着细雨，将山峦涂抹成深浅不一的青黛。能见度不过数丈，我们一行人如行走于天地未开的混沌之中。风刮得紧，雨点斜打在身上，登山杖叩击石阶的声响，竟成了这白茫茫世界中最确凿的存在。领队小灰灰前后照应，声音穿透雨幕：“注意脚下，跟上队伍！”其人身兼数职，向导、摄影、安全员，无一不周到。

山路崎岖，爬升时气息粗重，下降时膝腿酸软。每每力竭，便暗自鼓劲：再越几个山头便是台顶，再下几个陡坡便有补给。山间的牛马倒是悠闲，嚼着青草，睥睨着我们这些气喘吁吁的过客。有头花白相间的牛儿颇通人性，竟凑近来嗅我的背包，想必是惯见了游客，知道其中或有吃食。

第一日晚宿庙中，听得檐外雨声渐歇。翌日推门，竟是个碧空如洗的好天气。前日的风雨荡然无存，只见云海翻腾，阳光泼洒下来，给山峦镀上金边。我在拍摄云层时，竟意外捕捉到光影交错间宛若菩萨显圣的奇景，心下凛然，莫非真是文殊菩萨践约而来？

次日行程轻快许多。绿意葱茏的山脊线上，玛尼堆默立路旁，经幡招展于清风中。我将带来的风马纸撒向空中，看它们如蝶舞动，承载心愿飘向远方。松林间透下斑驳光点，远处传来隐约钟声，此时此刻，方领会“山风无言，大地慈悲”的深意。

朝台路上，遇着各式行人：有专业装备的徒步客，亦有简装朝圣的佛教徒。一位老者令我印象深刻，他拄着寻常木杖，一步一叩，额上已见灰土，眼神却澄澈坚定。问他为何而来，只笑答：“来见文殊菩萨。”信仰之力，果能令人超越形骸之困，抵达心灵净土。

最后一日访黛螺顶、五爷庙、梵仙山。五爷庙前香客云集，排队需个把时辰，终是错过了德克士的素食网红餐。同团伙伴心细，特地为我带了鲷鱼烧，馅料饱满，甜而不腻，倒也别有风味。小遗憾如人生旅途上的逗点，未尝不是再来此地的缘由。

行程将尽时，回顾几日所历：风雨雾晴，爬升下降，疲惫欢欣，皆成宝贵体验。五台山天气无常，犹如佛法所示“诸行无常”；牛马性情各异，恰似众生各有因缘。自然以万千变化示现真谛，只需静心观照，便得领悟。

别时，山门渐远，而心中文殊智慧似已生根。一次朝台，五百年前修行约，今日方得圆满。暗自发愿：当精进体能，再来走那升星朝拜路线。五台山，终究不只是收藏夹中的一个名字，而是心灵可一再返归的圣地。

小灰灰领队送我们至车站，依旧周到如初。车行渐远，青山隐入暮霭，而朝台记忆，已镌刻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