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队伍,一行二十五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涓流汇入江河,在成都这个飘着茶香与椒麻气的盆地城市完成了集结。这是第一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与对未知远方的憧憬。我们将要奔赴川西,去朝拜蜀山之王!
凌晨五点半,酒店大堂已聚满了我们睡眼惺忪却强打精神的队伍。国庆假期的川西线,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早些出发,避开拥堵高峰”,城市仍在沉睡,我们的车队已切开薄雾,驶入尚未苏醒的街道。
然而,“避开”终究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当经过猫鼻梁观景台后,导航上的颜色变成了猪肝红,我们才真切体会到“黄金周”的重量。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下午的双桥沟。
车辆慢慢蠕动着,终于在午后,我们开始深入四姑娘山的怀抱。双桥沟,像一位耐心的佳人,用它最为平易近人的方式,抚慰了我们一早上的焦躁。乘坐观光车直达沟底红杉林,再逐站向下游览,这“倒行逆施”的智慧,让海拔的适应也变得温柔。
在隆珠措,那一汪碧水如同被遗忘在人间的翡翠,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枯死的沙棘树,以各种决绝而苍劲的姿态立在水中,它们的遗体与远处雪峰的倒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关于生命与时间的永恒静物画。生与死,在此处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而在四姑娜措,景致更为开阔。雪山、森林、草甸、溪流完美地组合在一起,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湖水照得透亮。我们沿着木质栈道缓缓而行,仿佛漫步在一幅巨大的、立着的油画里。
尽管时间被拥堵压缩,我们未能深入探寻每一条步道,但双桥沟已用它浓缩的、极致的美,补偿了早上的所有奔波。夜宿丹巴时,山谷中藏寨的灯火,像大地的眼睛,温暖地注视着我们这些风尘仆仆的过客!
丹巴至八美的路途,风景的戏剧拉开了新的一幕。绿色渐次褪去,广袤辽阔的气息扑面而来。
墨石公园的异域质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强烈。走入那片嶙峋的石林,仿佛一步跨入了地质年代的断层。
随后,塔公草原用一望无际的辽阔迎接我们。与墨石的奇诡截然不同,这里是开阔而温暖的。远方,雅拉雪山与草原上矗立的木雅金塔遥相呼应,风在这里变得温柔!
这一天的情绪顶点,被预留给了海拔4200米的鱼子西。我们裹上了所有能裹的衣物,羽绒服、抓绒帽、厚围巾,乘中转车走向那个传说中的360度观景平台。贡嘎群山,那片蜀中的王者,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露出连绵的雪脊!
依旧在早上7:30,我们从新都桥出发,沿着G318向着此行的另一个巅峰——牛背山进发。
途径折多山,看到了翻涌的云海,猎猎作响的经幡!
到达泸定后换乘面包车,景交车以及自驾卡丁车,终于抵达3666的牛背山观景平台。脚下,是浩瀚壮阔的云瀑,无边无际,如白色的汪洋,波浪起伏,却又诡异地静止。云雾如天河倾泻,在山峦间缓缓流淌、堆积。而贡嘎群峰这一次并未露出它神秘的面庞!
这一天翻山越岭的我们,在绵绵雾气中入眠!
第五天,是期盼与遗憾交织的一天。凌晨六点,无需催促,大家便已起身,每个人都期待一场最壮丽日出和“日照金山”。我们裹着所能找到的最厚的衣物,在黑暗中沉默地走向观景台。
然而,云雾愈发浓重、湿冷。日出的方向,和贡嘎的方向,始终被一层厚厚的灰白色幕布严实实地遮挡着。风卷着雾气扑面而来,气温很低,大家踩着脚,呵着白气,眼睛死死盯着那片什么也看不见的天空,从希望到焦灼,最后,只剩下无奈的沉默。
最终带着一身湿寒和满腔的遗憾,我们踏上了返程的下山路。车厢里有些安静,与来时的欢腾形成对比。有人翻看着手机里前几日拍到的金山、星河与云瀑,聊以自慰。
当成都平原的轮廓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一种奇异的释然渐渐取代了失落。
这五日的巡礼,我们得到了双桥沟的静谧、墨石的奇诡、塔公的辽阔、鱼子西的极致与牛背山磅礴的云瀑,已然是天地慷慨的馈赠。而那些清晨的困倦、堵车的焦躁、以及最后未能得见的日出,便成了这本完美画册中几页独特的注脚,它们让这场旅行超越了单纯的风景明信片,变得有血有肉,真实而深刻。
归家的路,在身后延伸;而川西的雪山、草原、日照金山,已种在心间。这五日的巡礼,圆满,亦因缺憾而更显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