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我问过很多身边的人,他们对于古巴的印象是什么?
大多数人给我的回答都是切格瓦拉、强大的女排和周杰伦《Mojito》中忘了烦恼的国度。
在这次前往古巴之前,我对于中美洲,乃至美国以南的所有加勒比海国家的所有印象都是来自于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阿莱霍·卡彭铁尔的《人间王国》。
人们对于拉美的评价多是“魔幻现实主义”,其实放到现在来看,至少古巴并不魔幻,卡彭铁尔口中的“美洲的神奇现实”也许更为贴切。
古巴,在世界的想象里,像一枚被时光精心打磨却又无意间遗落在海上的琥珀。它封存着半个世纪前的空气、色彩与故事,通体透着一种矛盾而忧伤的光泽。
它常常是一首金色的老歌。
这金色,是哈瓦那旧城殖民阳台被夕阳浸透的斑驳,是雪茄烟叶在比那尔德里奥山谷铺展的丰饶,也是老爷车身上那一道道明艳的、倔强的漆彩。这些上世纪中期的美国“铁壳巨兽”,本应是博物馆里的静态展品,却在古巴的街头奔流成一条移动的、轰鸣的怀旧之河。它们是这个国家最著名的隐喻——在封锁与匮乏中,用无尽的创意与尊严,守护着一种流动的辉煌。
它又是一抹固执的、褪色的蓝。
这蓝,是加勒比海在巴拉德罗岸边展现的、毫无保留的绿松石色,纯粹得像一个度假的幻梦。然而,同一种蓝,映照在革命广场切·格瓦拉的巨型剪影上,便瞬间冷却为意识形态的坚毅与冷峻。海风终年吹拂,带着自由的咸腥,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由政治与历史交织而成的凝重水汽。在这里,极致的浪漫与无言的肃穆,奇妙地共生着。
它还是一道绿色的、挣扎的生命痕迹。
这绿,顽强地攀附在雄伟却墙皮剥落的廊柱上,从精美雕花阳台的锈迹中探出头来。它不是精心修剪的园艺,而是生命本身在废墟之上的恣意生长。这种破败与生机交织的景象,构成了古巴独特的肌理:所有昔日的辉煌,都正被今日真实的生活所使用、所磨损,并在磨损中生出一种动人的诗意。
最终,它化作了一缕萦绕不散的白色旋涡。
这白,是莫吉托杯中捣碎的薄荷与碎冰的清冽,是海明威故居外海涛拍岸溅起的飞沫,也是老乐手在五分钱小酒馆吹奏萨克斯时,鬓角泛起的霜色。这旋涡里,混合了朗姆酒的甜烈、雪茄的醇厚、萨尔萨舞步的激情,以及一种深植于骨髓的、用音乐化解苦难的拉丁乐观。
纵观整个古巴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被压迫和反抗的故事。
哥伦布发现古巴后没多久,就迎来了西班牙近400年的殖民,后经过古巴两次革命战争以及美西战争,赶跑了西班牙殖民者,于1902年正式建国,但美国通过“普拉特修正案”保留干预权,进入美国统治时期。
50年代,巴蒂斯塔发动政变建立亲美独裁政权,古巴进入独裁时期,直到10年后流亡墨西哥的卡斯特罗兄弟和切格瓦拉返回古巴领导革命,建立社会主义政权。
美国一直视古巴的社会主义政权为眼中钉,在1961年猪湾事件后,便开始对古巴实行了长达六十余年的经济以及贸易封锁,直到今天,漫步在哈瓦那街头,你真的能感受到时间在这里停止了六十年。
其实这个独立于时间之外的岛国,有自己独到的特色和韵味,复古与现代的碰撞,各种肤色的融合。一切迷人的元素,在这里都有迹可循,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阳光明媚、人民淳朴的国家和谐的统一起来。
人们常说,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是时间,因为过去了不会再回来。但在哈瓦那,仿佛时间不存在一般。在哈瓦那的旧城区,时间就仿佛定格了一般,留在了20世纪。街道,楼房,老爷车,站在阳台抽烟的老人。走在旧城区,就仿佛置身与一张数十年前的照片中。
光鲜亮丽和破败不堪往往真的只是一墙之隔,在拍摄照片的时候,路过的古巴大爷还对我说“¡Bienvenido a la Cuba de verdad!”(欢迎来到真正的古巴)。
你的第一眼哈瓦那,很可能被满街的复古老爷车夺去。这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古董”,漆着明黄、亮粉、宝蓝等各种跳跃的颜色,在殖民风格建筑前呼啸而过,仿佛是移动的博物馆展品。它们的发动机轰鸣声,混合着街头萨尔萨舞曲的节奏,构成了这座城市独特的背景音。
不过,你的目光稍一停留,便会发现另一种真实:那些色彩剥落的墙体下,露出岁月侵蚀的痕迹。精美的巴洛克式雕花阳台与晾晒着衣物的普通人家窗口并存。这种强烈的对比,正是哈瓦那最直白、最动人的魅力。
一定要去海滨大道。这条长长的堤坝是哈瓦那的客厅,当地人在这里钓鱼、恋爱、弹吉他。当夕阳把天空、城堡和来往的车流都染成金色,你会明白为什么这里能凝聚整座城市的浪漫。
而革命广场则展现了哈瓦那雄浑的一面。何塞·马蒂纪念碑高耸入云,切·格瓦拉的剪影凝视着广场,政治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在哈瓦那,你很可能会被当地人的热情感染。他们可能用带着口音的“China!”和你打招呼,可能会毫无保留地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尽管物质不算富足,但他们似乎总能找到生活的乐趣,一份对音乐、舞蹈和生活的热爱洋溢在脸上。
这座首都如同一本被翻旧了的、带着温度的小说。书页里是殖民建筑的华美篇章,是海明威常驻的酒馆,是革命广场的宏大叙事,更是满街奔跑的彩色老爷车——它们不仅是拍照的背景,更是古巴人用智慧与乐观对抗岁月的鲜活图腾。在这里,过去与现在激烈碰撞,却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如果说哈瓦那是一位经历丰富、带着些许沧桑的爵士乐手,那么特立尼达(Trinidad)就是一位躲在深闺、用甜美歌声吟唱旧日时光的少女。我们的车子刚从现代公路拐入通往小镇的石子路,颠簸的节奏就仿佛是一段穿越的序曲
这里没有汽车——不是不允许,而是许多巷道窄得只容马车和行人通过。
放眼望去,整个小镇就是一场色彩的盛宴。明黄色的墙壁接着天蓝色的窗棂,赭红色的屋顶下是草绿色的木门。每一座房子都像一颗被阳光晒透的水果硬糖,鲜艳、甜蜜,又不真实。强烈的加勒比阳光洒下来,让这些色彩愈发饱和,随手一拍,都是一张明信片。
在这里,最好的交通方式就是迷失。我们放弃了地图,任由自己在那迷宫般的碎石小巷中穿行。耳边是马蹄踏在石头上的“哒哒”声,混杂着不知从哪扇敞开的窗户里飘出的萨尔萨舞曲。
一个拐角,可能遇见一位坐在门前、悠然抽着雪茄的老爷爷,他的微笑比阳光还温暖;另一个拐角,可能是一家小小的陶艺作坊,匠人正用最传统的方式揉捏着陶土。这里的商业气息藏在生活的褶皱里,不张扬,只是安静地等待你的发现。
沿着主广场旁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向上,我们爬上了历史博物馆的钟楼。这是整个小镇的制高点。当视线越过脚下那片连绵的、如积木般的红瓦屋顶时,远方那一抹深邃的蓝瞬间攫住了我们的呼吸——那是加勒比海。
甘蔗田与蓝天在小镇身后交织,而加勒比海,就在眼前展开它无垠的画卷。这一刻,你才真正理解了特立尼达作为“糖业之城”的往昔辉煌。
当你踏上那些被岁月磨光的鹅卵石街道,就仿佛走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梦境。这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小镇,用明黄、天蓝、草绿的墙壁,拼凑出一个甜美的童话世界。然而,它的魅力远不止于外表。在夜晚的音乐之家,一杯本地特调Canchánchara酒下肚,随着萨尔萨节奏摇摆,你便能触摸到它热情奔放的灵魂。
离开特立尼达时,你带走的不是纪念品,而是那份被糖果色包裹的、关于旧时光的迷梦。它小巧、精致,却足以在你的记忆里,留下最鲜明、最温柔的一笔。
在巴拉德罗,时间仿佛被阳光和海浪揉碎了,化作指尖流沙。你需要做的,就是彻底放空自己。
这里拥有超过20公里的细白沙滩。这里的海水 "蓝得很有层次" :靠近沙滩是浅蓝色,逐渐变为蔚蓝色,与天际相连处成了深蓝。
海水常年水温在25°C左右,非常舒适。即使不擅长游泳,也可以在海水中漫步很远,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尽情享受日光浴。
如果说巴拉德罗是奔放的海洋之歌,那么西恩富戈斯就是一首萦绕在港口边的优雅小诗。
西恩富戈斯由法国人始建,城市里弥漫着一种别处难得的法式风雅。这里的建筑遗产体现在其令人惊叹的新古典主义和装饰艺术建筑中。城市的核心——何塞·马蒂公园,四周环绕着宏伟的托马斯·蒂托尼剧院和政府宫殿等19世纪的建筑典范,整个旧城区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历史和文化遗产。
古巴之旅,就像品一杯地道的莫吉托——薄荷的清新、朗姆的浓烈与青柠的酸涩交织,最后留在唇齿间的,是回味无穷的甘甜与清凉。这趟旅程,远不止于风景,更是一场穿越时空的感官盛宴。
那些保养得当的上世纪50年代美国老爷车,不仅是交通工具,更是古巴精神的象征——在限制中创造色彩,在困境中保持尊严。
音乐是古巴的空气。从哈瓦那酒馆的即兴演奏,到特立尼达街头无处不在的萨尔萨旋律,你会发现,身体的摇摆是一种本能。
啜饮一口哈瓦那俱乐部朗姆酒,或品尝一支本地雪茄的醇厚,这些滋味正如古巴本身,初识浓烈,回味却带着复杂的香气。
生活真正的色彩,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如何绽放。
¡Hasta la vista, Cub(再见,古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