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夏至。

我们一早从上海虹桥站出发,5个半小时后到达新乡东站。出站后,沿着平原路,直奔胖东来。此间了解到我们所在的区叫牧野区,没错,就是牧野之战的发生地,只是这曾经的古战场早已不见残迹狼藉,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城市建设 ,只有周遭那些古老的村庄名,似乎还悠悠的低诉着这片土地的过去。

我们去的胖东来,当地人亲切的称其为“大胖”,以区分于更早的“小胖”。胖东来在当地是一个现象级的存在——火到方圆几里地的大型零售超市无法与其竞争,倒闭多年,旧址找不到接续;火到我们俩直感慨已经很多年没在上海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头攒动,我仔细回忆一番,发现上一次看这副场景,大概还是小时候家附近新开了个家乐福;火到离开新乡那天,接我们去高铁站的司机听到我们在大胖门口,坚持让我们换到另一个路口,因为大胖门前的那条路实在太堵,还发生了摩擦。而大胖确实没让我们失望——在这里买了晚饭和补给,并寄存了太行之旅不需要的行李。

从新乡到我们此行的起点八里沟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司机送我们到八里沟景区门口,之后换乘景交车到达我们的下榻点——松树坪村的朝阳山庄。

此处有必要说一下为什么从八里沟开始太行之行。

巍巍八百里太行,纵跨京冀晋豫三省一市,各处景色不尽相同,而在众驴友心中,南太行无疑是最经典的一段,而经典之中的经典则是双岭穿越。双岭穿越一般指的是从河南境内的十字岭穿越到山西境内的王莽岭,之所以经典,一则是一天之内脚跨两省大地,真正意义上实现了用双脚丈量这片热土;二则是其景致从河南段的巍峨到山西段的嶙峋之间的切换,亲见其鬼斧神工,如亲历万年间沧海桑田。

许多商业化户外平台会选择从马武寨甚至双底村开始他们的旅程,犹如创作一副艺术作品,渐入佳境,我们选择直奔主题,这是属于非商业化团队的灵动自由,tradeoff是平台合理均摊包车费用的规模经济。之所以选择不跟平台,自己完成这次徒步,也是经过了一定的风险评估,一来南太行徒步是非常成熟的路线,体现在有众多驴友在连绵不断的时间里亲身完成了实践,并有丰富详实的文字、图片和轨迹记录和分享;二来沿路补给、村庄和路况相对完善,端午期间气候适宜,毕竟任何一项户外运动都是非常吃天气的。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须皆备。

6月22日,端午。

一年昼最长,远山已如画。

7:30,八里沟的景交车将我们送至天界山山门,再由天界山景区的景交车经回龙挂壁公路将我们送至老爷顶。

一般认为,全国共有7条挂壁公路(也有种说法,是10条),河南两条:郭亮绝壁长廊和回龙挂壁公路,以及山西的五条:虹梯关挂壁公路,井底挂壁公路,陈家园飞瀑长廊,昆山隧道和锡崖挂壁公路。挂壁公路每年都吸引众自驾游和越野爱好者来此一览胜景,回龙挂壁公路是为数不多的仅限景区景交车通行的挂壁公路之一。

老爷顶往前走一段,就是天界山的索道站,这里连绵而齐整的红岩横断切面非常的令人震撼,有点类似科罗拉多大峡谷(the Grand Canyon),植被繁茂多许,底部和切面以外皆为绿植覆盖。

我们沿着轨迹往小灵山的方向走,此处直至小灵山前村庄,路都非常平坦易行。绕过村庄有条进山的小路,乍看不起眼,甚至有少有人至的感觉。往更深处前行,先有漫坡的碎石,令人亦步亦趋,后有齐人高的丛生杂草,虫蝇扰人。经过这段路,便是在易滑脱花岗岩石中的爬升,这段路消耗了我们很多补给,偶尔看身后的景色,前见横断面先过腰,后及膝,最后其顶部也完全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之后直至十字岭都是开阔的山脊路,时不时有橘色的蝴蝶伴我们而行。此中我们路经或横卧或高耸的石林,有点像英国的巨石阵(the Stonehenge),埋迹于山脉中。

前行回到山脊线,群山环绕,见其千面,巍峨的背光面是平缓和厚实。

继续向前,能远眺十字岭的国旗和铁皮房,巨石洒落在坡面上,混乱但不失美感。

从十字岭碑到十字岭客栈一路移步换景,时见山坳里的村庄,时见突起的峰林,正看形似雄狮翘首企盼,侧看状若驼峰,匍匐前行,正验证了那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与十字岭客栈相遇,它孤零零的躲在峰林里,非常的潦草,却有一种凄美。

午饭是这里的一碗烩面,远超我们预期。

继续走了一段相对平缓的山脊路,开始有人工凿路的痕迹。这段路前不着八里沟,后不接万仙山,景色却也优美,大概也是为什么要将这里也开发成景区吧。

只是这样,驴友们又将更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心中所爱被瓜分成一个又一个景区,强行收费,平添行政冗余,嗟叹奈若何之余,久而久之这里渐渐也不再是驴友心中的圣地。此行穿越,一路遇到的人寥寥无几,与武功山的盛况简直有天壤之别。

越接近山西段,景色越是柔和秀美。山峰连绵不绝,犹如众仙云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打卡窟窿山,路遇山羊群。

万仙山的景色犹如一幅画卷,徐徐在我们面前展开——崖壁上的洞穴,深山里如蛇行般蜿蜒曲折的公路,路边废弃的红色作业车,矗立在峰林前若隐若现的如来佛掌,这一切都如此生动而明亮,以至于当它向我们展露其真颜的那一刻,我们无法抑制内心的惊叹,如同走入一扇门,门后是另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我们不再向阳,而是背着光,远处有大片的平原,而不是村庄,这里有成片的如同张家界那里的异峰突起,大片直立的崖壁成90度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我们不再远眺,一切都很近,近在咫尺间,我们需要重新适应眼前突兀的巨型石面所带来的逼仄感,好像它们随时可以将我们合拢进一本天书里,把我们吞没。这里的万仙似有种莫名的默契,他们会按高矮排队,像是一个个音符,谱了首曲子,融进了大地里。

这里有个小插曲,在进入王莽岭景区以前,我们遇到了一个老妪,根据她的描述,我们沿着这段路再走10里路,可以直达辉县(离南坪郭亮景区大概一个小时车程),意味着我们可以将原定两日的徒步压缩至一日内完成,这个想法当时对我们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因为前述过关于景区划分的不合理,郭亮村的挂壁公路早已不是驴友来南太行的必选,许多驴友在完成双岭穿越后选择了折返。郭亮村的挂壁公路究竟是不是一个值得折腾的徒步点,这是我们此行一直以来的疑问,这个谜底会在6月23日那天揭开。我们思考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一来没有确切的轨迹,我们也无法知道所谓的10里路是否准确;而最重要的是,我们身上的水和补给已经不够支撑我们试错了。

继续沿着预先设定的轨迹前行,来到王莽岭景区内,前人走过的许多路有的改道,有的被在建中的索道站占用,于是走到游客中心附近,找到了王莽岭碑石,与十字岭遥相呼应,算是有始有终吧。

游客中心离王莽岭古战场城门还有2-3公里,跑步下山,农家的车在此接我们入住。关于王莽岭的传说和记载主要是西汉王莽追赶刘秀至此安营扎寨。毛主席的秘书李锐在畅游王莽岭之后曾写下“不登王莽岭,岂识太行山。天下奇峰聚,何须五岳攀”的诗句。北方的中原大地对我们这些南方人而言,似总有说不完的历史,道不尽的故事。

6月23日,稀松平常的一天。

这一天其实一点也不平凡。

道听途说,王莽岭到郭亮一般认为有四个选项:一是可以从王莽岭北门经南马鞍至丹分;二是走郭亮的隧道;三是经莲花村至郭亮;四是走隧道的一小段,从右侧壁口下至黄龙洞,或从王莽岭景区附近的一条小步道下山,下到三分之一处有人为修筑的墙需要从边上绕行。这条路是最近,却也是最危险的,所以首先被我们排除。我们当时的下榻点在王莽岭南门附近,王莽岭景区非常大,从南门到北门非常远,所以也被排除了。我们都不喜欢走隧道。于是只剩下第三个选项,即由莲花村至郭亮。

一早让农家把我们从王莽岭送至莲花村村口。

从莲花村至郭亮,这是一段在轨迹上显示长度为5.89公里的路。

开始的非常顺利,村后的小路将我们引至峡谷。这个峡谷有许多人工开凿痕迹的洞穴,我们猜测也许是莲花村的村民也曾经试图在这里建造挂壁公路,但最终未能完成。在洞穴中穿行,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在光明与黑暗的轮换中,对光明的向往和对黑暗的恐惧都会无限放大。

行进至2公里处,我们参考的轨迹开始呈现无序和混乱。户外轨迹其实是能透露很多信息的,比如体能状态,路况等。无序和混乱主要是两种可能:一种是风景太好,记录者游走观赏;二是路况糟糕,甚至路迹消失,记录者四处寻觅。我们面临的显然是第二种:在2公里的轻松徒步之后,路竟然不见了?!

眼前是一大片碎石破,坡度大概有50度左右,看不见坡长和底部的位置。我们试图往下走,没走两步,脚下的碎石开始松动,稍大的石头裹挟着小一些的石头往坡下滚,队友在前面探路,我担心我踩下的碎石会砸中他,只能杵在原地。我们都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不知所措。

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继续往下走,二是原路返回,也许是有路的,只是被我们疏忽了。走回山腰处有植被的原路,发现无论哪个方向,我们都要穿过那些废弃的洞穴,而这些洞穴的尽头都无路可走。

当即决定,还是走最开始的碎石坡,主要是基于:1. 按照轨迹,前方的路是沿着河谷,意味着需要下坡到谷底,眼见四周,除了这片难以下脚的碎石坡,没有其他可以向下通往谷底的路径;2. 当时处于枯水期,天气适宜,我们的状态还是不错的,把除了路本身以外的风险都降到了最低。

于是回到碎石坡,尽量分开往下走,好在松动的碎石仅限开始时坡度最大的那一段,越往下走,虽也艰难,但是坡度在减缓,碎石在减少,植被在增多,一路也看到不少之前驴友们留下的标记,知道他们也来过,也一样的挣扎过,我们就更放心了。这段路说长也不长,大概1公里,但却是我们户外以来走过的最难的路,但最终它还是把我们带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郭亮。

郭亮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但郭亮挂壁却是在1972年才开凿的。当时的村民们在无电力,无机械的协助下仅凭双手,历时五年,在绝壁上一锤一锤开凿出2万6千立方米高5米宽4米全长1300的石洞,并于1977年5月1日通车,被称为“世界第九大奇迹”。

我们南太行之行的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之所以长篇累牍记录下来,一是对辛苦的付出有个交代,二是如果有打算去南太行的驴友恰好读到这篇文章,希望能有帮助,毕竟我们也受惠于前人的记载和付出。

最近看老喻在其公众号“孤独大脑”中与ChatGPT的五万字聊天记录,做熵减、倾向于秩序,是人性的一部分。世界也是如此。但熵增是否就毫无意义?显然不是。to be和to do是两个概念。我们因熵减而诞生,因熵增而迷失。迷失不可耻。选择迷失,人才能去往无人能到的地方,才能在不甘此生雷同中,作为生命样本纵身一跃,就像我们在端午纪念屈原的那样: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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